设孔圣复生,游览今日之中国和日本,不知当视何者为夷,何者为夏?
今日之中国,已经没有孔圣,有的只是孔子或者孔贼。
这是一个讲究对等原则的坚定的铁血和复仇主义者。
孟子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直接从其而出。
但很多人眼中,这不过是一个迂腐之辈。
这是一个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的提倡者和身体力行者。
但很多人眼中,他是“百无一用”、“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些酸腐之辈的代言人。
很多人对这个人并没有丝毫了解,甚至连最基本的《论语》都没有读过,但却怀着满腔赤诚地要把他推翻,原因只有一个。——过去的很多年里,他是“圣人”。
圣人并没有救中国。
中国落后了,中国挨打了,中国被入侵了。
谁之过?
当然是圣人。
难不成还是普通人?
而没有用的圣人,又留着他干什么?
再说了,现在已经是一个科学昌明的时代,一个属于“人人如龙”的时代,所有的圣贤,都必须被打倒和拉下,所有的崇高,都必须被淡化和抹杀。——哪来的圣,哪来的贤,哪来的崇高,谁能比谁高多少?
圣贤不再,崇高不再,才是一个真正的开明开化的时代。
数来数去,圣贤能提供的似乎也只有道德。
但当今时代,行事有科学,犯事有法律,道德有什么用?
道德没有用。
所以其实都不用拉扯,圣贤自身便已经失去立身的基础了,不用推,不用拉,而自行崩塌。
伊藤静石的话可辩驳处太多,但在白天见识到针灸祭的那一刻,见识到日本那么多的人,上至各种行业精英,下至普通民众,那么万众一心地虔诚着某件事的时候,许广陵已然完全失去了辩驳的兴致。
真正高明的辩论,给对方带去的,从来不在于缄口,而只是诛心。
你可以侃侃而谈,你可以旁征博引,你可以斥对方是以偏概全以小概大,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但你自己知道,还没有开口,你就已经输了。
如果这是一场象棋棋盘上的对弈。
那许广陵现在不是一个绝代棋手,而最多只是一个二三级认真讲来连对弈资格都没有的角色,而对面,却是那个“立于不败之地”的角色。
祭祀,中国有。
但这样的万民同祭,以祭为引,追古振今,中国,没有。
只这一点,就够了。
他们祭孔子,因为孔子兴教化。
他们祭神农,因为神农育农业。
他们祭黄帝,因为黄帝开医道。
此三者,心为万民,行为万民,所以今日,万民祭拜之。——不是在三者的故土,在异地他乡。
四大发明是中国的,但它们后来是全世界的。
秦失其鹿,自有天下共逐之。
没有谁属于谁。
谁又规定孔子、神农、黄帝……是永久地属于中国的呢?
就如伊藤静石说的那样,设此数者复生,他们自己会这么认为么?
会,多半会,又或肯定会。
但与此同时,他们会否定那么万众一心地追怀和祭祀着他们的地方么?
会么?
会么?
会么?
一者弃之若敝履,一者奉之如圭宝。
许广陵不是圣贤,所以他不知道圣贤的答案。当然圣贤已往,他们也不可能给出回答。
“日本并不是一个得天独厚受到天地福佑的国家。”
伊藤静石没有等到许广陵的回答,他似乎也并不是想要许广陵回答,而只是要说出这句话而已,然后这时,这般地说着,“相反,日本地少人多,资源又极其匮乏,另外在全球都知名的,还有我们的地震。”
说到这里,伊藤静石脸上泛着沧桑,“这一切,都让我们生存和发展,陷入一种深深的困境,向外,出路狭窄,对内,竞争激烈。许君您可能听说过,日本现在,也是全球自杀率最高的国家。”
“哪怕排除自杀,我们大多数国民的心里,也都有着一种深深的忧虑和潜藏的悲观。”
“这些年来,尤其是年轻一代,很多人都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而走向崩溃,极少数的选择了自杀,而大多数的,却变成颓废,醉生梦死,依靠酒精、女色、游戏和DU品来麻醉自己。”
“他们无钱,无产,无学,无识,不敢死不想死而贪生,却又对生并没有太多的留恋,然后大多数的时候,依靠本能来过活,本能地吃喝,本能地睡,本能地交配,本能地工作,本能地发泄空虚和苦闷。”
“而除了这些之外,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特质和优越表现在他们身上。”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