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藩的声音并不是一下子就出现在朝堂上的,事实上,自太宗皇帝大肆分封诸王以后,地方藩王便开始逐渐坐大,到刘跃执政时期,早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便宜老爹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拢藩王权力,只是当时遇到的阻力太大,再加上十年前那场大败,大渝元气大伤,刘跃更是一蹶不振,削藩之事胎死腹中,不了了之。
后来,太后掌控了朝政大权,前后花了五年时间,将几个不成器的诸侯王尽皆降爵,这才重新加强了中央的权威。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为了增加她在地方的话语权,与以霍政为首的‘宰相党’抗衡,太后效仿太宗皇帝,重新开始大力扶持皇族,藩王势力快速扩张,发展到现在,又成了朝廷的心病。
归根结底,这是中央与地方之间的矛盾,皇帝与诸侯王之间的矛盾,在这一点上,刘邦相信,朝中大臣多半是和他站在同一立场的,毕竟,有刘邦在,他们的既得利益便能得到保证。
除了那些不满于现状,想走捷径一飞冲天的人,其他人谁又愿意拿自己如今还过得去的生活去做一场豪赌呢?而且,诸侯王的地盘少了,那他们能治理的地盘自然便大了不是。
唯一不同的是,大臣们对于削藩持有不同意见,一种是激进派,认为削藩之事当快刀斩乱麻,否则必受其乱,以林清徐为典型,这次中山王犯下大错,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废掉中山国,化国为郡,收归国有。
另一种则是保守派,以霍政为代表,认为削藩之事干系重大,应当从长计议,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逼的诸王狗急跳墙。
两种不同的看法各有道理,不能说谁对谁错,而且,刘邦本身也早就看那些藩王很不爽了,比起朝中大臣,那些藩王对他的威胁更大——要知道,大臣再怎么权势滔天,其手中没有兵权,而那些藩王则不同,他们是拥有自己军队的!
如果真的能削掉几个王国,刘邦绝对乐见其成,可是他担心的却是,自己以及那些大臣们急于削藩的心思被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所利用,掉进了人家的陷阱!
书房内,静悄悄的。
刘邦在想事,秦王刘柯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刘柯开口道:“季儿,我明白你也想削藩,即便是一家人,为了争夺更多的财产,也会争得你死我,更何况,我们皇家呢,争的可是整个天下。
历朝历代,为了那张龙椅,皇子王孙之间各个是挣破了头啊,莫说兄弟阋墙,就是父子相残的事也不是没有。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普天之下,锦绣江山永远只容得下一个天子,为了保住皇位,就算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你做为大渝皇帝,不喜那些诸王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可是季儿,你想过没有,倘若你削掉了他们的藩国,剥夺了他们权柄,这就等于是断掉了他们的根,没有人愿意将手中的荣华富贵拱手让人,哪怕你是天子也不行。
他们必定会起兵反你,届时,烽烟四起,就算你打败了他们,可留下一个破烂不堪的江山,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刘柯目光如炬,言辞犀利,句句诛心,刘邦不由心中一凛。看来这位皇叔是误会以为此次中山王的事情是刘邦策划的,想趁着诛杀十六族的余威,继而收拾刘卓,来达到他削除中山封国的目的。
刘柯怀疑皇帝不是没有原因的。
前段时间,刘邦利用太白星昼现,逼得楚王自尽,楚国尚在,楚国却已是名存实亡。
虽然刘邦宣称是为了解决妖星昼现的危机,不得已而为之,可话说回来,逼杀楚王,又何尝不是一次刘邦对那些诸侯王亮出爪牙的行为呢?
刘柯心中很清楚,他这个侄儿并不是像他的外表那般无害,刘邦的内心住着一头猛兽,一只喝血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却又懂得隐忍的猛兽。
中山王出事,无论是从时间还是情节上,都蹊跷的紧,鸿陵离这不远,堂堂亲王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犯下弥天大案,案发之前却一点风声都没有,直到今天才捅出来。
试问,这金陵城周,天子脚下,还有谁有这样厉害的手段,能瞒天过海?最大的可能性莫过于这是刘邦亲自导演的一出戏!
今日急匆匆跑来见自己,也无非是要争取到他的同意,毕竟,他是先帝的亲弟弟,如今在皇室之中,辈分最大,德行最高的人!
看着秦王那犀利如刀的眼神,刘邦的口中就像是吃了万斤黄连一般,苦涩的厉害,自己在别人心中怎么就变成一个阴狠毒辣,诡计多端的小人了呢?
“人心啊!”
刘邦心里长叹一声,随即一拜到底“皇叔明鉴,侄儿绝无此心,中山王一事,侄儿确实不知!”
“果真?”秦王将信将疑地看着刘邦。
刘邦抬起头,五指朝天“若皇叔不信,侄儿愿向祖宗神灵起誓!”看着刘邦那诚挚的目光,刘柯的脸色稍稍缓和,他摆手道:“这就不必了,季儿你不要怪罪叔叔多疑,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皇室血脉互相残杀的惨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