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父这个要求,曹禺愣住了。
放过钟家?那是不可能的。别说他本来就没想着要放过钟家,即便他现在有这个心思,也做不到。
现在,他带领曹家老小哭庙的事情已经传的满大街都是,天下百姓都看着他呢,钟家不倒,他曹禺的脸面该往哪搁?况且,这件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就算他愿意,别人也未必愿意。
自打曹家完完整整地从灵觐门出来的那一刻起,人们就知道,钟佑是杀人凶手,钟建德窝藏嫌犯,一切便都没有了转圜的可能性,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但老祖宗的要求他不能忤逆,至少现在不能,“也好,不如先答应老家伙,宽宽他的心,至于其他的事情,嘿,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曹禺打定主意,躬身道:“既然爹说话,孩儿答应就是了。”
老者闻言摆摆手“如此甚好,你去忙吧,为父有点乏了。”看着曹禺离去的背影,老者眼睛里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知子莫如父,精明似他者,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
“仲达兄,你出来吧。”
老者话音刚落,一个身躯佝偻的瘦小老人从床帷后走了出来,他坐在白须老者的对面,自顾自斟茶,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许久,白须老者开口道:“曹家恐怕是要没落了。”
瘦小老人笑了笑,露出几颗残缺不齐的黄牙“儿女事,就随他们去吧,义安兄,你我都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还有什么看不破的呢?”
“利益熏心,利益熏心啊!”白须老者仰头叹息,神情落寞“亲眼看着,先祖千辛万苦,历经百战创下来的基业毁在不肖子孙的手上,我于心何忍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老友还须保重身体,这就告辞了。”瘦小老人放下茶杯,颤巍巍地起身,出了房门。
白须老者没有送他,而是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字画,他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看了许久,他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道摄人的精光“老夫死了也就罢了,可现在尚有一口气,岂有看着祖宗基业被毁,袖手旁观的道理?老夫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为我曹家,争一线生机!”
承乾宫。
太后正在后花园里修剪花草,见玉萍从外面进来,挥退左右。只留下几个贴身侍女,玉萍递过一张纸条,太后放下剪刀,看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内容,莞尔道:“道家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话还真是不假呀,不过在孤看来,驾驭臣子更像是养狗。你看它,平时龇牙咧嘴,吠个不停,丢一根骨头,立马就安分了。”
玉萍嘲弄道:“何止是安分啊?娘娘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往西,他就往西,听话的很。”
“钟佑找到了吗?”
玉萍眼里闪过一抹阴鸷的神色“陛下选的人很可靠,整个金陵都找过了,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太后点点头“不错,知道该怎么用人了,手段高明的很,就是心软了些,五十军棍?
哼,看守太庙失职,这是该诛三族的大罪,区区五十军棍哪里够?你去传孤懿旨,将那十三个人,全部处决!”
“娘娘,陈东那狗奴才怎么办?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人,要不要饶他一条性命?”
太后目光冰冷“都说是狗了,还留着作甚?”
...
刘邦浑浑噩噩回到养心殿,脑袋乱糟糟的,好像连说话的功能都丧失了,他躺在御榻上,只一会就睡死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黑的,口很渴,肚子很饿,刘邦很生气,王忠到底是怎么搞得,这都到晚上了,还不来叫他吃饭?
“王忠!”
叫了好几声,没有人答话,刘邦彻底怒了,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正打算发飙,外面有守夜的内侍进来躬道:“陛下,王公公还没有过来呢。”
“没有过来?”刘邦脑子停顿了好几秒,最后终于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我竟然睡了半天一夜?”
刘邦披上衣服,推开殿门一看,果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呼吸着略有些冰凉的空气,突然有种恍惚的错觉。
以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场梦,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眼前的美景——苍穹被一分为二,一半黑夜,星辰清晰可见,另一半已经开始泛白。
气势雄浑的宫殿隐没在黑暗当中,仿佛一头头巨兽,随着‘咚咚’洪亮的钟声响起,从北向南,依次被灯火点亮,露出了红砖碧瓦,庭宇楼阁。视野当中的金陵城也亮起了点点光斑,随后那光斑越来越大,城郭的轮廓也清晰了起来。
世界好像活了,刘邦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五点钟的金陵会这么美。
立于高高的殿门之上,环望天地,这一刻,所有的负担都没了,他有种即将羽化登仙的感觉。
就这样一直眺望着,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