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娥总有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
她轻叹口气,就下了马车,早有门子迎上,巴结讨好。
进入宅院,一路也尽是低眉俯首的丫鬟下人婆子,恭敬的称她为大少奶奶。
看着这一切,王琼娥却总高兴不起来,每当进入这个宅院,她的心总是沉甸甸的。
她也知道,别看这些下人在她面前恭恭敬敬,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嚼她舌头。
经常有人风言风语,说她妇道人家,却在外奔波,不成体统。
甚至有人喜欢拿她身材说事。
比如两个妯娌。
甚至她不止一次听到有丫鬟在背后私语,说她是“奶妈”。
风言冷语,王琼娥都计较不过来。
她就奇怪了,大胸脯怎么了,难道一定要平板吗?
此时代大户以瘦弱为美,因为存在乳母奶妈的职业,诞下子嗣并不忧虑哺育的问题,就以胸平为佳。但王琼娥觉得,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知道,她们是在嫉妒。
不过虽说心态如此,回到婆家后压抑总免不了。
在这个大宅院中,她亲近与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贴身丫鬟王钿儿,还有看着她长大的黄叔了。
一路进府,几进大院,装饰华丽,处处透露“我有钱”三个字。
淮安地价腾贵,河下镇更是寸土寸金,这边有“一条龙”的堂屋都算富裕,有三合头、四合头的宅院都算富贵。但几落几进的大院落在盐商中只算标配,河下镇的有钱人太多了。
很快前面是垂花门,进了垂花门便是内院内宅,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门,指的便是垂花门。
黄叔带众长随在这边止步,不比王琼娥娘家,睡楼都可以布置成帐房,阎府规矩多,一些商事帐房只能设置在前院。
王琼娥总觉不便,她寻思是否在外间建个总号,两家联姻后事务繁多,光靠各分号掌柜,自己巡视,很多事务就顾及不过来。
听说闽粤那边有所谓的“公司”,取“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红夷也有“公班衙”架构。王琼娥觉得可以考虑此形式,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淮安兴隆公司。
此事她父亲已经同意,但还要问过她公公的意思。
吩咐黄叔再次核查给杨相公的帐册物资,为他准备的礼物,务必入微,王琼娥就带着王钿儿进入内院,准备给婆婆请安后稍稍歇息。
她已经准备不日北上,在淮安留不了几天,但在淮安一日,作为媳妇,每日的请安问候少不了。
虽说每次见婆婆都很压抑难受,但作为媳妇,有什么办法?
特别两家联姻后,商事越大,就算不为阎家考虑,也要为自己娘家考虑,为自己父母双亲操持啊。
刚进垂花门,就见一个神情冷厉的中年人,与一个头戴六合一统帽,一身大绿袍子,神情浮夸,脸色青白的年轻人出来,却是阎管事与自己的小叔子阎尚宾。
看到王琼娥,阎管事神情冷淡,他虽在王琼娥手下做事,类董事长助理角色,但他是老爷派遣的,说是协助,更多是监视。
只平淡说大少奶奶回来了?说老爷曾有吩咐,若看到大少奶奶,就请她到厅堂议事。
阎尚宾则眼前一亮,笑嘻嘻的拱手:“见过嫂嫂,嫂嫂一路可是辛苦?”
王琼娥施了个万福,但看阎尚宾那双颇有邪意的眼,心中却有厌恶。
她这个小叔子,典型的纨绔子弟,正事不做,只知吃喝玩乐,特别居心不良,似乎对她这个嫂嫂怀有觊觎之心。
他更曾洋洋得意的宣称,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兄终弟及也没什么不可。
而另一个叔子阎尚玉,则是志大才疏之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以为是,搞垮多单生意,反怪到她头上。
这个宅院的一切,都让人心累,好在她操持商计,可以时不时外出,才没有被逼疯了。
而且。
想想不日就要北上,王琼娥的心莫名就有些激动。
……
带着贴身丫鬟王钿儿,王琼娥又转过长长的游廊,经一道屏门后进入另一处宅院。
廷院深深,她公婆的居所在大宅第三进,这里有二人歇息的院落,厅堂,书房,还有建立的佛堂等。
在这里,婆婆程钟惠每日给她死去的大儿子念往生经,已经念了有七年。
进入这边,树木繁茂,颇为阴凉,却给人一种更阴森的感觉。加上侍立在阴暗处面无表情的婆子下人,整所宅院死气沉沉。王钿儿在王琼娥娘家一向活跃,进入阎府就沉默许多,此时更沉默了。
很快,二人来到厅堂前,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喝骂声,还有叔子阎尚玉委曲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服:“……这怎么能怪我?都是匪贼的错,商货被劫,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然后公公阎见年愤怒的咆哮:“逆子,还敢狡辩,看看你,再看看你嫂子,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个家,真是指望你们不上……给老子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