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邰城20里,一支大军迎了上来,大旗上斗大的“邽”字,四周又是尸横遍野,显然,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拼杀。
一名中年男子骑马过来,一脸的络腮胡子,满脸的风霜,一身皮铠皮甲,前胸嵌着一面护心镜。
中年男从向伯铿躹了一躬,“伯铿,铠甲在身,不能行大礼,请恕邽氏无礼。”
伯铿脸色严峻,“邽子,大敌当前,虚礼全免了,战事如何?”
邽须答道:“正如伯铿所料,熏育人向北撤去,你们刚追了过去,邰城的兵马就尾追着你们出了城,想混水摸鱼。我兵分二路,一路从中间把他们截断,一路抄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首尾难顾,有家难回,基本上全部歼灭在这里了。”
伯铿听了,十分满意,“现在城里的动向如何?”
“我抓了不少俘虏,据他们招供,城里粮食短缺,民怨沸腾,加上这一仗又死了不少人,内部的矛盾肯定会更加激化,估计,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伯铿向众将领巡视了一眼,大家都默不作声。
伯铿又看向启子,启子明白伯铿的用意,略加思索,“启子以为,二年来,三方都是苦熬着,就看谁能熬到最后。我军一直掐着邰城的粮草来源,二年的苦熬,邰城的粮草基本快耗光了,民心、军心也已经接近崩溃,当初随邰城国相一起叛乱的贵族,大概没曾想到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启子斗胆妄言,我军趁大胜之际,兵临城下,四面围城,给邰城增加武力威压;把部分老弱的俘虏放回去,这些俘虏一旦进城,将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兵败的消息,而且,还要通过他们把熏育人已经覆灭的消息带进城去,让他们断了对外援的念想,彻底打跨他们继续抵抗下去的意志。”
“如果他们胆敢把这些放回去的俘虏全部坑杀了,那么,不仅会激起民变,更会激起兵变。另外,我们应派人进城,寻找武氏的族人。”
伯铿再次巡视了一遍众将领,见大家都不言语,启子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当场就下达了围城的指令。
三天后,在一位商人的帮助下,启子带着克牙和山南进了邰城。
启子头顶黑貂绒帽,身披黑貂绒大氅,脚蹬黑貂皮靴,完全是一副十分张扬的商贾气派。山南和克牙则是一身的虎皮装饰,各背一支宽刃铜剑,腰带还插着一把短刃,肩上各跨着一个硕大的背囊。二人皆是一脸的凶狠,杀气腾腾,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邰城里极其萧条和凄凉,人烟稀少,街道几乎看不见人,偶尔见到一二个,也是脸色苍白,枯骨伶仃,形容枯槁,一看就是长时间缺吃少喝的缘故。
时不时的,还会遇见三二个人跪在路边,体形瘦弱,脸皮青紫,破衫烂衣,许多部位裸露在外面,在寒风中嗦嗦发抖,显然是祈求买主,以身卖奴的。
启子知道,一旦给他们扔下钱,立刻就会有一大批人围上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假装看不见,迅速离去。
穿过一个巷子,一辆破败的木板车拉着一个骨瘦如材的尸体,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突然冲了出来,扑上板车,咬住尸体不放。
旁边一个士卒一刀将他劈倒,那人倒地抽搐,嘴里仍死死的噙着一块肉,血淋淋的,显然是从那么枯尸上撕咬下来的。
克牙立刻扶着土墙作恶不已,山南心中不忍,扭过头去,启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又过了几个巷口,启子被带到一个陶坊,进了院里,有三五个年轻人正在忙碌着,院子里码放着各种各样的陶器,有碗、盆、罐、瓮、豆、单耳杯、高柄杯、鼎、鬲等等,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主要是黑陶,也有少量灰陶。做功非常精细,陶面光滑细润,有绳纹和篮纹,显然是上佳之品。
启子被领进一个屋子,一眼就看见见桌子上放着几个蛋壳黑陶单耳杯,乌黑发亮,是黑陶中的精品。
一个灰须男子站起身来,带路的商人介绍说,“达爷,这位就是启爷,你们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转身离去。
灰须男子从向启子欠了躬,“小老儿达吉,启爷,你请坐。”
启子大咧咧的坐下,克牙和山南一左一右站在两旁,达吉坐回原位。
屋子比较大,宽50多步,长60多步,靠墙的地方都放在杉木架,架子上都放在各式陶器,大多是黑陶和灰陶精品,架子上还放着几件尊、簋、盂、豆、甗、钵。
达吉见启子对陶器颇感觉兴趣,似乎还很在行,颇有些意外,“启爷对陶器也有研究?”
启子微微一笑,“族里也有做陶器的,自小在陶坊里帮过工,学艺不精,才被勒令接了粟米的生意。”
达吉有心奉承,“启爷年纪轻轻,学识不凡,小老子敬佩不已,大军围城,还敢进城做生意,真是胆识过人啊,启爷是从哪里来?”
启子哈哈一笑,“富贵险中求,大军围城,爷才来的,否则,爷还不如架鸟溜街,逍遥快话呢。”
达吉听他口气太大,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