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一听文荣的笑声,火气又噌噌地往上冒起来。
“你也好意思说皇后忤逆?昨夜你疼得慌,朕是你皇兄,又心疼你,便将这事儿拖到今日,再说你不仅不检讨,还敢厉声斥责你嫂嫂?”
乾元帝偏题严重,周皇后心里头叹口气,一把拦住乾元帝想要踱步过去的身体。
“文荣身子还弱着呢!您就不能好好说话?”
周皇后带了些嗔怪,眼神蔑了眼文荣,温声缓语道:“拖到今日便是极限了,一日一日地过,文荣的肚子就一点一点地大起来,昨儿个这么些人都听见了看见了,若不早做决断,怕是瞒不过去的”
乾元帝面上忍着气,终是忍不住开口:“昨儿个你和长安都拦着不要落胎,文荣又哭求,朕就不该一时心软,如今后患无穷!”
“皇兄!你就赏一碗落胎药下来,妹妹一口喝下去后,你就再赏碗毒药,一尸两命,倒也干净!”文荣哭得抽抽搭搭,头靠在罗汉床柱上,痛不欲生。
“皇上!”
周皇后面露怜悯,看了眼文荣,再去拉乾元帝的衣角,急急道:“文荣是一时糊涂,可孙大人也未必就不是良配!皇上,您莫早下定论,文荣孩子也怀了,也死心塌地地跟着孙大人了,撒出去的水还有收回来的?文荣,你说是吧?”
文荣将头低低垂下,眼里映满了蚕丝被上绣着钢,福气福气,别人都说她有福气可她一生坎坷,哪里得到了福气?
手不由自主地缩了起来,慢慢攥成了一个拳,尖尖的长长的指甲刺破掌心,钻心地疼。
她一直在避免正面承认,好像这样就还有一线生机似的。
文荣的沉默让乾元帝的怒火愈盛。
“让她说?她除了求朕留下这个孽子,还会什么?金枝玉叶,养尊处优长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朕是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她却还要让别人跟在她后面,处处帮她收拾残局!”
乾元帝冷声说,又想起昨夜里郑院判的话‘长公主年岁也不算小了若是这个孩儿不要,这辈子大约都生不了孩儿了……’,又看文荣全无血色的一张小脸,再开了口。
这次的语气却缓和了一些:“朕今儿个细细瞧了瞧孙景宇,身长九尺,三庭五眼长得都还好,个性虽是木讷了些,但是算是个老实人,广平王也是你姐夫,几下能搭上关系倒也划得来。”
周皇后从来没有觉得乾元帝会不妥协,乾元帝年纪大了,身体又愈发不好,心软的毛病与日俱增,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杀伐果断了。
文荣的头越佝越低,周皇后也不催她,立在一旁似是想起来什么,开口说道:“昨儿个为二皇子相看,确定了人再隔个两年也得娶进门了,文荣的婚事要不赶早,要不赶晚,否则和侄儿一道嫁娶这是什么道理?”
皇上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将眼落在文荣身上,只等她开口,心里却闹不明白了,孙景宇分明是她先看上的,珠胎暗结怎么他妥协了,文荣倒还退了回去了?
乾元帝的眉头重新蹙紧,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开口便问:“你若是在意孩子的问题,只管放下心来现在定亲,左右都是二嫁二娶,两三个月就嫁进去后,朕去帮你说道,生了孩儿就搬到宫里头来赚住个四五个月份。到时候孩子的生辰一瞒下来,谁还能说什么?”
乾元帝想的也算是万全,其实说一千道一万,乾元帝现在年纪大了,既心软,又开始想多做一些好事,为年轻时候的孽债赎罪了。
否则也不会愈发眷念周皇后,还想将未来的事情准备好,让周皇后可以安稳当上皇太后……
周皇后心头一叹,微不可见地甩了甩头,走到这一步,还谈什么旧情?
文荣还是没话,一双手缩在被里,周皇后能隐隐约约看见两个拳头,还晓得忍?还晓得不开腔?
你逼着陷害我的时候,怎么没见这样的形容!
乾元帝将什么话都说了,文荣还是没反应,耐心耗尽直直甩了一句话:“要么抓紧时间嫁进孙家,要么一碗药喝下去!自己选。”
文荣一听,猛地抬头,嘤嘤哭起来,一扑过去拽住乾元帝的衣角,哭得不能自已。
“难道孩子并不是孙景宇的!”周皇后惊呼一声,忙慌转头看向乾元帝,急急出言:“所以文荣才会一直不出声,难不成当真应了长安大长公主说的,孩子的父亲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市井无赖,还是长公主府里头的小厮管事!皇上!皇家血脉怎容这等贱民玷污!”
“不是!”
文荣一声尖利的呼声,让避在隔间的夜飞萱都浑身一颤。
“不是市井无赖,不是小厮管事!”文荣更加死死地拽住乾元帝的衣角,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周皇后紧紧相逼,立马出言:“文荣!那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啊?”
“是林……”文荣哭得满脸是泪,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消无声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说,周皇后的手段一定要定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若说,孩子没了,林穆远会受拖累,嫁给林穆远就会真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