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向前开,离繁华的市区越来越远,已经来到接近城市边缘的郊区。车子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没有人说话,或者看着窗外发呆,或者戴着耳机装睡。一直到外面出现大片大片的墓碑,似乎他们来到了一个墓园,联想到路上杨万丰下车买了一束白色的花,陆子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杨警官,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马上就到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杨万丰声音低沉,感觉情绪不是很好,陆子谦也就不敢多问。
车子越往前开,陆子谦他们就越觉得这个墓园不同寻常,因为路上居然设置了关卡,而且可以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值守,荷枪实弹,黑洞洞的枪口反射的阳光都冰冷得让人心颤。而他们脸上犹如守卫皇座的骑士那般庄严肃穆的表情,也在清楚地告诉陆子谦他们,那些闪着寒光的枪支绝对不是虚张声势,谁要是敢在这里造次,绝对会被瞬间射穿几个窟窿。
在仔细检查了杨万丰的证件之后,值守的警卫才将他们放行,车子又继续往里开了一小段路,终于来到了墓园的入口,入口处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浩气长存,永垂不朽”八个大字。
杨万丰找地方把车停好,只说了一句“到了”就自顾自地拿着买的花下了车。一路过来他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到了这里更是阴沉得可怕,平时的他虽然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但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英武正气,可是现在这副模样散发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场,愤怒,悲伤,甚至还有一丝怨恨的意味,走在空旷静谧的墓园中,说不出的孤独与萧瑟。
墓园很大,一座座坟茔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却不会让人感到诡异和恐惧,大概是因为这些坟墓下面长眠着的,都是正直而伟大的英魂吧,哪怕他们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哪怕陆子谦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已然离世的英魂曾经有过怎样的壮举,但是走在这样一座宁静的墓园之中,仍然会油然生出谦卑与敬意,就连耳边的风声,都像是为这些英魂唱响的赞歌。
不知走了多久,杨万丰终于在一个坟墓前停下,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墓碑前,墓碑上是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的黑白照片,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了,应该有五六十岁了,脸上没有笑容,似乎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的人。
把花放好之后,杨万丰退了回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陆子谦他们也学着杨万丰的样子鞠了躬,他们看得出来安葬在这里的人应该是跟杨万丰挺亲近的,他虽然站着笔直得像一把剑,可是全身却被一种叫做悲伤的东西包裹着,所以陆子谦他们很识趣地没有出身,安静地在他身后站着。
许久,杨万丰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陆子谦他们说:“这个墓里葬的是我的师傅,我进警队之后就是他带的我。他是一个好警察,嫉恶如仇,一身正气,他教会了我怎样当一个真正警察,也让我真正明白了身上这身制服所代表的意义。”
“师傅他死的时候已经59岁了,还差一年,还差最后一年就可以退休享清福了。可是他平平安安熬过了三十多年,多少次的危险最后都能化险为夷,眼看着就要能要功成身退,过着安稳日子,享享天伦之乐,却没能熬过这最后的一年。”
“他是死在一次抓捕任务中,为了救一个被劫持的人质,被歹徒一刀刺死了。因为是因公殉职,所以他可以被葬进这个英魂公墓,当时他的追悼会有很多群众自发过来吊唁,送了一大堆花圈和锦旗,警队和政府也赔偿了一大笔的抚恤金,并且给了师傅追封了烈士称号。”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师母陪师傅熬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师傅要退休,几个儿女也都事业有成而且对他们十分孝顺,眼看着能够好好过上一段享福的日子,却等来了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师傅之前家境不是很好,日子过得苦巴巴,为了能供几个儿女上学,师傅真的很拼,简直就是在拿命换钱。他的几个儿女也争气,每一个成绩都好,出来也找到了好工作,一直劝师傅早点辞职回家享福,可是师傅不肯,他其实很舍不得脱下身上这套制服,可是没想到,最后却却也是穿着这身制服死去,抛下那些等待了他那么久的人。那个家曾经那么温暖,那么幸福,每次我遇到什么不顺心都喜欢去师傅家坐坐,心里面已经把那里当做我的第二个家了。可是师傅出事之后我再去那里,却感觉里面冷得像一个冰窖,每个人说着说着话都会突然流眼泪,压抑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所以我很快就逃了出来。他们需要所谓的烈士称号吗?他们需要那些锦旗吗?他们需要那么一大笔的抚恤金吗?他们需要全部人都夸赞他们的丈夫或父亲是英雄吗?他们根本不需要!他们只需要师傅活着,好好地活着!”
“这个墓园里面安葬的,全部是像师傅这样因公殉职的人,有警察也有消防员,他们哪一个没有家人?哪一个不被人牵挂?每一个人的死,都是一个甚至是几个家庭永远不可愈合的伤口。可是他们面对危险的时候仍然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因为他们知道身后站的是更多平凡而脆弱的普通人,他们是用自己的性命在保护着那些素不相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