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虚之境,这片阴府遗弃的冥地,由它收容的游魂野鬼不下千千万。在这里,噬魂桑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那就是刽子手,屠魂的刽子手。噬魂桑不定期吸食着游魂,减少它们的数量,以不至此处太过拥挤。
游魂也需要空间,嚎叫的空间,哭泣的空间,游荡的空间。这里的游魂对噬魂桑既畏惧又感激。畏惧,是因为它可以轻易地消灭自己。感激,是因为它还可以轻易地消灭同类,而保留自己。
可是哪些游魂心怀感激,哪些游魂又心怀畏惧,不是它们自己决定的,噬魂桑也不能决定。一切都是由蚕女罗织决定,她,让谁生便生,让谁死便死。
她是无数噬魂桑的统领,是千万绿虫的母祖,是阴虚之境的境主。
然而,谁能让她死?让这个不知活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的罗织命丧黄泉。让这个深不可测又阴邪无比的罗织魂飞魄散。
燕云儿手里的青光剑嗡嗡作响,因为全力一击时用力过猛,不免有些气喘,胸肺起伏也加快了节奏。
燕云儿笑了,苍老干枯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因为她刚刚一剑斩毁了蚕女的织机!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有机会,一举毁了罗织的害人手段。
伴着织机的碎裂,空中出现了无数红色的光线,密密麻麻,纵横交织。这些光线源自织机,终于噬魂桑。这便是提灵线。罗织便是通过提灵线支配着万千噬魂桑。就像人类通过提线操纵木偶一样。罗织织布,就是在通过织机发布命令,命令经由提灵线传至噬魂桑。噬魂桑体内寄生的绿虫和储存的蚕丝,也会配合执行罗织的命令。绿色毛虫其实就是变异的蚕虫,它们不需要通过提灵线来接受命令,因为罗织就是虫母,虫母向自己的子孙发布命令自有其方式。
蚕丝由绿色毛虫吐出,却离不开噬魂桑的支持,噬魂桑就好比一个灵力的源泉,为蚕丝的各种动作提供动力。失去了桑树的支持,这些蚕丝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被阴风吹成一道灰烬。
织机一毁,这些红色的提灵线一闪即逝,碎成了光屑。这是事物消逝前的表达,表达它们存在过,表达它们已逝去。
因为织机的损毁,一时影响到罗织的神识,她刚刚点起的鬼火,因未能及时续灵而熄灭。叶青三人受到的鬼火炙烤并没有持续多久。
罗织怒不可遏,近乎发狂,本可以瞬步移到燕云儿一侧,顷刻将她撕碎。可她忍住了,好像在顾虑什么,一时有点犹豫。是不忍伤害燕云儿?还是另有所图?她恶狠狠地看着燕云儿,警告她不要做些无谓的事。
燕云儿没有理会罗织充满威胁的目光。她一直关注的是那个蚕球,那个关她情郎的蚕球。为了他,燕云儿在这阴虚之境,苦熬了两百多年。
失去控制的噬魂桑,突然开始排斥罗织的蚕丝。蚕球纷纷落地,缠裹其表面的蚕丝也瞬间化成灰烬随风散去。
一个个的蚕球露出了里面事物。
有的球内是森白骨架,就像葛林死去的同伴,这些白骨上还残留着鲜血和肉渣。
有的球内空空如野,但剩一堆白灰,估计是某些无名者的风化残迹。
有的球内则是血肉之躯,正是当年与燕云儿一起参加灵园试的同伴,其中也包括她的心上人,她那身着青衣的情郎。
这些同伴相隔并不远,都是从附近的树上掉下来的。
只是这些人有点奇怪,时隔两百年,他们的容颜却依然是青春年少的模样,似乎从未老去。此刻终获自由,他们应该倍感欢喜才是,应该相拥而泣才是。尤其是燕云儿的心上人,至少应该投来一个寻望的目光才是。
然而众人盘腿静坐,一动不动。不发一语,也不动一指。
燕云儿深情看着情郎,望眼欲穿,她疾步向他走去。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盘腿静坐的同伴。这个同伴直接倒地,不见生息,他,死了!而他又碰到了另外一个盘腿静坐的同伴,就像接龙一样,一个个的同伴相继被碰倒,也一个个都失去了生息。燕云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焦急地看着情郎,害怕着接下来的事。可是再怕,还是发生了。燕云儿的心上人,也被碰倒了,同样不见生息。
这些人,都死了!包括燕云儿的情郎,也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燕云儿转目瞪着罗织怒吼道。
“我还未找你的麻烦,倒被你先质问起来。岂有此理!”罗织没有回答燕云儿,她此刻很想杀了燕云儿。
“你不是答应过不杀他们么?”燕云儿很悲伤地问道,她为死去的同伴难过,为自己的情郎难过,为自己受骗难过。
“没错我是答应过,而且我也做到了,我不仅没有杀他们,还持续给他们续命的精气。”罗织回应了她的提问,似乎是在安抚燕云儿。
“那他们怎么会死?”燕云儿不依不饶,恼怒的质问道。声音虽然沧桑沙哑,但很是急促,透着训斥。
“你确定用这种语气与我讲话?”罗织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威胁燕云儿,她不需要说如何威胁她的生命。因为谁都知道罗织杀死燕云儿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