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泽与林崇业已被关押在囚室中三日,虽说没被亏待,每日定时来人给林崇业治疗剑伤,只是在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中多待一会儿,怕是身上也会发霉的。
林崇业侧卧在石床上注视着坐在石凳上的乾泽,如此严峻的处境下,乾泽的脸上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丝毫没有王孙公子的矫揉造作,更看不到沮丧,慌张。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气息,是坚毅?是刚强?是骄傲?是自信?是神秘?都不贴切。他像只孤独的困兽,虽不邪恶却充满杀气,让人明知靠近他很危险却情不自禁想要接近。
这个大王子虽然既不英俊非凡,也不勇武过人,相貌平淡无奇。可林崇业也不明白他为何独独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大王子有着浓厚的兴趣。
应该说不只是兴趣,他还从乾泽身上察觉到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悲凉,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终日为自己的志不得舒,苦苦沉浮于宦海而悲凉呢。
林崇业前思后想此刻终于明白了,当日自己为何不顾性命奋力一扑救乾泽一命。
性命固然最重要,可是人终究得为了些什么而活着,与其虚度一生,不如绽放一瞬。乾泽对王位的执着,对宿命的不妥协深深的吸引他,而令他舍命相救的不也正是他对乾泽为了摆脱命运束缚的这份惺惺相惜,这份孤独者的守望吗?
乾泽不经意回头看了林崇业一眼,轻道:“林崇业可曾记得当日你想与我赌什么?”
林崇业身子一震,这是三日来乾泽说的第一句话,而这第一句话就很有意味。
他忙强作精神道:“臣就赌这乾氏江山归大王子所有。”
乾泽回过头不做声,过了好一会,道:“你可曾记得我的忠告?”
林崇业道:“既然你这样喜欢赌我劝你还是保持清醒为好。输了身家倒不打紧,输了性命可就后悔莫及了”
乾泽又道:“现在可曾后悔?”
林崇业苦笑一声道:“大王子竟将在下看的如此不堪,在下又何尝不是执着之人?愿赌服输又何惧一死?”乾泽闻听仰起头好似叹息却不再做声了。
此时囚室的门被守卫打开,一英姿飒飒的红衣女子来在乾泽面前。女子娇声问道:“王子殿下受惊了!可认得我?”
乾泽闻言抬头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不禁心头一震:“是她?”可面上仍不动声色。
女子脉脉含情的看着乾泽,见乾泽不做声又道:“菱啸天以为我等不知你的身份,自作聪明昨日派人前来斡旋,已被我等打发回去了,我父王本欲杀你,我念当日你放我一命,替你求情,父王虽答应不杀你,却也提出一个条件。让你出面促成双方和谈罢兵。并将东郡划归我东夷所有。”
还未等乾泽言语林崇业抢先道:“大王子!连年征战无论是咱们金池还是东夷都深受其害,两国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若大王子真能促成此事,也算功德无量。”说罢又冲乾泽使了个眼色。
乾泽哪里会不明白林崇业的用意。冷冷道:“我倒愿意促成此事,只怕有心无力。”
红衣女子道:“你只管专心促成和谈,有何需要我定会从旁全力协助。”
乾泽闻言淡淡道:“一言为定!”
红衣女子冲一旁侍卫道:“这哪里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送两位贵客到上房安顿。”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人是真愿意死的。乾泽面无表情的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中内心既庆幸,又后怕,恍惚间真是两世为人。
乾泽庆幸着眼前的一切还都在自己的谋划之中。而无意中救下菱心柔,笼络住了菱啸天也是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
不过这东风吹得可是够“劲”的了,差点吹丢了乾泽的性命。他本想放了东夷公主留下破绽引东夷兵士擒获乾煜,打击乾煜势力,再让乾锋在朝中伺机笼络朝臣劝王上和谈,最后由自己出面主持和谈。若双方真能罢兵,一来救了乾煜性命,平乱东夷居功至伟。二来有恩于东夷公主,又免去东夷战乱之苦,日后东夷势力必定对他感恩戴德甘心为他所用。两者均为他日后争夺王位加重砝码。若和谈不成,乾煜性命不保,对他登上王位也是百利无一害。
只是最讽刺的是如此机关算尽到头来他自己竟然成为了东夷的人质,成为了自己局中的棋子。这世间万物真是难以捉摸。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又几人能真正参透。
乾泽的思绪还在天马行空之时,房间的门轻轻的被推开了,那个红衣女子缓步来到乾泽面前,和声道:“大王子对这里的环境可否满意。”
乾泽没有抬头,只冷冷道:“受俘之人,有何挑剔。”
红衣女子道:“大王子早已不是俘虏而是我等的朋友,对待朋友我等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本公主今夜就设宴为大王子压惊。还请大王子赏光。”
乾泽冷冷道:“不必,我答应尔等之事必当竭尽全力,公主就不必客气了。”
红衣女子莞尔一笑道:“大王子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掌灯时分我会派人前来接你。”说罢便踱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