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落尽,染霞红、飞絮漫天如血。云盖星踪,临夜雨,难见银河宫阙。几缕微香,一壶浊酒,仇怨随风去。哪管谁醉,倚阑干看花谢。
曾恨似梦今生,沉浮几载,傲骨豪情负。随波逐流,一念间、留恋风花雪月。人影依然,年华不在,两鬓白如雪。英雄无悔,山河万里重跃。
有道是:一曲念奴娇,曲尽人未老。夺嫡血泪事,且听慢慢道!
钟鼓楼的钟响起五声,圣都的大街小巷早已出现叫卖声和行人。
金池王在瑶星楼上望着城西缘修山独独站了一夜。
瑶星楼建在王宫的西南角,它是王宫中、也是庆安城中最高的建筑,它本是第一代金池王为防患西藩部族沿城西缘修山进攻王城,作戒备瞭望之用。随着战乱平定,王城取名庆安城,寓意天下同庆安定。西藩也归顺金池成为金池抵御西方外族西戎的天然屏障。历经数代,如今的金池国已是兵强马壮、富足安定,已经很久没有人用它戒备瞭望了。
瑶星楼见证着庆安城的一步步繁荣,而今它仿若同金池王一样,只是安静的站在王宫的角落默默的注视着庆安城的一切。
此时天空阴沉,瑟瑟寒风卷起王的衣襟,摇摆他王冠上的珠帘,却仿佛丝毫没有模糊王的视线,又好似他从没有用心望向远方。
三十载的悲喜沉浮,仿若昨日,而弑父杀弟的梦魇没世不忘;
联姻东夷、命悬南岭、智取北漠、平乱西藩的往事历历在目,而辅助自己夺取王位的功臣良将,要么沦为弃子身首异处,要么愚忠守节命陨沙场;
曾经满嘴的仁义被岁月换了颜色,而心底涌出的阴毒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誓夺江山的种种原由今皆不在,而此时独独屹立在这巍然的城头,又岂知心向何方?
众人只识得金池王冷峻苍白的面容咄咄逼人,又谁解他心中道不尽的凄凉!
远处的贴身侍卫公孙贵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眼光时不时的瞟向城头,不见君颜,只闻得剧烈的咳声串串作响。
公孙贵终战战兢兢的上前施礼道:“启禀王上,已过五更!”言罢偷眼望金池王。
金池王置若罔闻,依旧直直的望向西城门缘修山方向。
公孙贵见状心中不禁长叹一声,仗胆轻道:“王上!此时想必西藩太守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城了,今日是上元节,夜晚王上还要出席庆典,还请王上保重龙体回去休息吧!”
金池王闻言身子一震,又是一串剧烈的咳声。
公孙贵见状骇的忙俯身跪地道:“小人罪该万死!触怒王上!请王上降罪!”
金池王也不答言只左手轻轻一挥,公孙贵如获赦免叩头谢恩,默默的退回原处。而此时冷汗已侵透独孤贵的额角,他抬手偷偷拭去。
风更紧了,天似墨染,零落着片片雪花,渐渐的染白了城楼。西城门外西藩太守迎亲的队伍在这灰白的景致下,红的更烈。
轿中新娘的盖头遮住了面容,虽不见,料想必是娇艳无双。她穿着心上人赐的,自己梦想过一千次,一万次的凤冠霞帔嫁作他人妇。怕是世间没有哪一种苦,敌得过这掏空心神的一幕。
此时金池王的视线好像追随着这迎亲的队伍在缘修山下绵延,他仿佛能清晰的看见娇美的新娘身着嫁衣奔到自己近前,含怨的望着自己,泪珠滴滴的模糊了红妆;金池王见状心如刀割,抬手欲拭去心上人脸颊的泪珠,却又落得影散去、人茫茫。
金池王惊得急忙抬眼搜寻着远方,好似依稀听见这迎亲的锣鼓声、唢呐声,渐渐的清晰,又渐渐远去,却再难寻见心上人的面庞。
此刻金池王曾经的一诺始终在他耳边萦绕。“我必夺这万里江山,要你与我共享这一世繁华!”却负了他二人生死相随的过往!
金池王仰天长叹喃喃道:“若有来生孤必会许你一世!只是今生又当如何?”
“红缨伴雪、锦书谁寄!咳!咳!咳!”又是一串剧烈的猛咳,殷红的血顺着王的嘴角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滴落在洁白的城楼。
“啊!!!!!!!!”一声长啸划破天际!
乾泽呼吸急促,猛的睁开眼,心道:“又是此梦!”
每每乾泽当此梦境,便胸中垒块,郁结难舒。不过好在今日是上元节,他又可以登瑶星楼。想至此处,乾泽心中才稍赶宽慰。
上元节是圣都庆安城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也是乾泽一年中最向往的一天。因为只有这一天王子们才被允许在王宫中随意赏灯,也就是说一年中只有这一天他才可以上瑶星楼。
斜阳西陲、华灯初上。
乾泽站在瑶星楼上阴沉的看着东风吹放满城的火树银花,零落缘修山下的阑珊灯火。十二岁的少年本应该用绚烂的笑容去享受这良辰美景,可就连身边最贴身的侍从也不记得上一次看到他的笑脸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从没有见过他的笑脸。
“阿锋!跑慢些,等等我”
“心柔,再不快些,哥哥就要回去了,一定要让他立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