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清风深深吐了一口气,心中原先的酸气尽数化作心疼怜惜——既心疼她幼时孤苦悲惨的身世遭遇,又怜惜她一腔心意不得善果。
也难怪,她那般喜欢首饰,更难怪,她易容术出神入化。
她的师父萧瑟收养了她,教授她武功与手艺,却又在她少女慕艾之龄狠狠伤了她,将她留下自己逃命……这样的打击,大概是要摧毁了一个少女的信念和一生吧。
从他认识她起,从未想过,这样轻描淡写,悠闲自在的表面之下,却藏着一段难以启齿,刻骨铭心的苦痛。
十二月抱着枯骨不肯撒手,红唇勾了勾,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和悔恨——
“后来……我恨他辜负我一番深情又弃我如履……万念俱灰之下,与那些江湖追杀他的人殊死搏斗后也九死一生……主子,就是这个时候,带着十三门前十人,出现救了我。”
她眼神再次模糊,低低诉说着,眼前也一帧帧回想着当年的情景。
“既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日后,便当新生,莫要再为前尘往事纠葛不休。本宫听闻你是千面公子的唯一传人,眼下你已是江湖上被通缉的存在,与其过东躲西藏,刀口舔血的生活,不如这样,你入我十三门,我护你周全。”
她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女子清脆稚嫩却丝毫不会让人轻视小觑的话,不禁苦嘲——
“这世上,没有谁会护谁周全,全是各取所需,大难临头各自飞……”
少女一袭红裙比火还要绚烂,比血还艳丽。
闻言轻笑出声——
“有道理。”少女点着下巴,妙目如星辰地望着她,笑容明媚却不及眼底,“所以,我们只是做交易,本宫不用无用之人,护你周全的前提是,你得为我效力。”
少女起身,随着她动作间,手腕上的镯子清脆空灵,语气轻妙慵懒地与她解释道。
“我又为什么要同意——你是公主,金枝玉叶,哪里需要我这样一个山野之人?”
她靠着雕花木床,浑身都是伤,抬眸与少女直视。
哀莫大于心死,萧瑟之余她,是她的救赎,却也是最后绝望的一击。她在这个世上,孤苦无人可依,也无人可信任,她活得已经足够失败。
再投身什么门派,什么主子,她委实没有兴趣,也不想再与世间之人多接触。
“你就不想找到萧瑟,要个说法?”
但少女不愧是身居高位,对于人心的把控,当真是叫人无法反抗。
——“好,我答应你。”
自此,世上没有木潇潇,只有十三门的十二月。
“我其实……不恨他,早就不恨……”十二月声音发苦,抱着枯骨神色哀伤,哽咽而语,“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他将我抚养长大,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教会我武功与一身本领,他宠我护我……待我极好。他从未亏欠我什么,除了没有回应我的一厢情愿,从未——而当年,我之所以恨他,除了怨他抛下我逃走,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那群穷凶极恶的江湖人,险些死掉……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我以为他不爱我……”
十二月轻轻虚环着萧瑟森森白骨,语调微颤,“是我……是我自己太狭隘,明明得到了很多,却还不满足!其实,后来我不是没想过,他那样一个人,骨子里心高气傲,如何会逃走?他待我七年如一日从未有过半分不好,我只相信自己听到的见到的,却从没有想过,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会实。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他亲口要抛下我,利用我,却还是为此憎恨他……一个人,好不容易遇到了另一个人,可以依赖可以陪伴,有一日,那个人走了,你又成了一个人,这样的落差这样打回原形的孤独……太难捱了,难捱到你不得不在后来孤独的日子里,找个寄托,无人可爱,那就只能来恨……”
眼泪顺着红肿的眼眶似断线的珠子不断滑落,她又哭又笑,神色说不出的令人心疼,“你知道吗——他果然,不曾负过我……”
清风忽然不想看她这样的神情,眼角扫过地上陈旧的信纸,他躬身捡起——
潇潇亲启。
潇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毒发身亡了。不,也许,这辈子你都见不到这封信。
也好,这样,你心中势必对我只有怨,没有挂念和思念,更不会因为我的死伤心难过。
当初不辞而别,非我本愿,实乃不得已,所谓的未婚妻也只是为了我的离开演给你看的一出戏。当初我身中奇毒,命不久矣,而解毒之法遥遥不得,只能涉险去传说中的蓬莱岛寻找仙药解毒。可我没有完全的把握,无法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却唯独你让我牵挂惦念,你的心意,我何尝不清楚,我又何尝不情难自已。可我不能承诺你什么,与其让你抱着渺茫的希望和我无法兑现的承诺活着,最后也许要一辈子为我的死悲痛而活,不如这样吧。
你总问我为什么收养你,我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你是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