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浓,此时的翊坤宫里,端庄典雅的陈贵妃却面对一桌子菜毫无胃口。
陈贵妃,这后宫里品级最高的妃嫔,其父是前大将军,因为国捐躯陛下怜惜她孤苦无依,才接入宫中,在皇后之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仅限于妃嫔当中。
虽是将军之后,却不会武功,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高贵,温婉体贴,这才稳坐在贵妃位子上,协理后宫。
她抚了抚自己身上绛紫色华服的袖子,微凉的绸感叫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了,面上典雅的笑容渐敛下。
“娘娘……这都过了晚膳的时辰,皇上应该……”她身侧的宫女见菜肴都要凉了,而这距皇上和贵妃说好的时辰也过了,不由小心翼翼地低眉敛目开口。
还未说完,陈贵妃就故作平静地打断她,“住嘴,陛下今早才应了会来翊坤宫用晚膳,哪里会食言……”
只是这话说完还不待她收住有些不自信的尾音,那厢被她派出去的小太监便战战兢兢地弓着身子快步跪到陈贵妃跟前。
“娘娘,御书房那边说……”小太监尽量小心翼翼斟酌着,陈贵妃在看到他那刻面上多了一丝希望和欣喜,但在小太监支支吾吾不敢说下去中,面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说。”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绷着脸,面无表情地启唇。
小太监一闭眼一咬牙,“说是陛下今晚不来翊坤宫了!”
“什么?快说,是哪个贱人胆敢和娘娘作对!”陈贵妃身侧的宫女立即表达了比主子还要气恼的情绪。
陈贵妃面色一紧,双手掩在袖中微微收紧,美目死死盯着小太监。
“没有没有!”小太监擦了擦脸上的汗,心道真是爱奉承表现,那位你也敢骂?便立即解释,“是长乐公主,陛下傍晚便去了长乐宫,这会儿在长乐宫陪九公主用膳。”
宫女脸色微变,不待她看向陈贵妃,只见后者先是松口气,而后柳眉飞快地拧了下又松开,起身却是一巴掌甩在宫女脸上,宫女只觉得脑袋嗡嗡,直接跌坐在地,捂着脸颊错愕地看向陈贵妃。
“大胆奴才!九公主也是你能编排的?出去,跪着!”陈贵妃说完,便吩咐另一名大宫女,“本宫乏了,撤了吧。”然后在嬷嬷的扶持下,直接转身去寝宫。
众人都知陈贵妃赏罚分明,在宫里公正不阿,深受宫人尊敬,而陈贵妃对九公主也是十分喜爱的,只道方才那宫女真是倒霉,不听完小太监的话便自作主张地辱骂了九公主。
但是没人看见,陈贵妃尖尖的指甲嵌入嬷嬷手背,抓得后者面上冒冷汗却不敢吱声,高贵端庄的面上笼罩着一丝阴霾,那双清冷高贵的眼里更是带着一丝怨怼。
长乐啊长乐,你这是在警示本宫吗。
她倦怠地闭了闭眼,颓然地想,十年了,她进宫十年了,却还是无法占据陛下心里一席之地,无法撼动那人和那人留下的女儿一丝一毫。
……
若说翊坤宫隐忍怨怼的陈贵妃怕是今夜难以安眠,那么储秀宫中的荣贵人,才是真真是无法入眠。
“滚,都滚出去!”荣贵人披头散发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一股脑将宫人新摆上的花瓶挥掉,望着一地狼狈的狼藉,她红着眼,踢开跪在一旁格外碍眼的宫女。
“娘娘恕罪,娘娘小心动了胎气!”宫女忍着痛,心里恨极了荣贵人,但面上不得不做出关切的忠心模样,劝道。
毕竟若是荣贵人有什么闪失,作为奴婢,首先遭殃。
荣贵人发泄了一通,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像是才听见宫女的话似的,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面上有一瞬的迷茫,而后便是被希望和喜悦之色取代。
是啊,皇上就算再宠爱云玖那个小贱人又怎么样?到底只是公主,四月的及笄礼上,不出意外就要议亲。而陛下九位公主,前七位都嫁了,八公主也订了亲,这九公主是云国身份最为尊贵的一位,可想而知,想要求娶的不只是云国的公孙贵族,还有卫国、齐国、燕国,以及那些小国。
呵呵,再得宠也只能嚣张一个月了,一个月,只要她荣静能熬过这一个月,待九公主出嫁,这后宫只剩下一个不下蛋的陈贵妃,其他妃嫔不是年老色衰备受冷落就是压根不受重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又有龙种傍身。届时,这宫里还有谁敢给她眼色看?
云玖固然让她觉得痛恨,但说白了不是真正的敌人,真正的敌人……是那个故作清高、把持着后宫大权的陈贵妃。
想通了,荣贵人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而后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里收拾干净!还有,本宫的安胎药呢,怎么还没煎好!”荣贵人本来就是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入了宫因为倨傲娇气的性子得到皇帝青睐更是恃宠而骄,加之怀孕后脾气愈发暴躁。
对宫人更是动辄打罚。储秀宫就她一位主位的妃嫔,其他一些美人啊才人啊又被她打压得死死的,颐指气使,当奴才使唤的都有。对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就更别说好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