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不到杀生湖,雾起定会闻鬼哭。
四年以来,这是东隅镇上人人心知肚明,却不可言说的秘密。
岸边一座茅草屋中油灯如豆,一瘦一壮两个汉子在破桌前对坐,正小声的说着什么。
“丰四哥,咱们还得在这呆多久啊。”一个缺耳少牙,颧骨突出的壮实汉子小声问道。
“哎,皮老弟,等着吧。仇二爷说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咱们。”尖嘴猴腮的丰四无奈的叹气。
皮福财低咒一声,抓了抓头又道:“早知如此,说死也不赌那一局。这回看来,竟是把命也赌进去了。”
丰四倒是看的开,劝说:“你这一身本事早就在‘伏风堂’挂了号了!如今这事,无论如何都会把你弄来效命,还债不过是个引子。咱们只盼说,能留条残命回到曲洲,就是幸事一桩了。”
说话间,外面妖风突起,刮得小破屋摇摇欲坠,桌上的油灯也变成了磷光绿。
“‘鬼门’开了。”皮福财抖着下巴小声自语。
丰四一个激灵,喃喃道:“还真有鬼?”咒术魇胜他用的多了,魑魅魍魉可从未见过,是以总对鬼门不屑一顾,觉得他们不过就是仗着早发达了二三百年,实际不过一群欺世盗名的骗子。也正因如此,才一马当先的接了这趟活。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妙啊。
皮福财听他这话,略有不满的说:“你还真当我们鬼门是摆设呢!主堂你也闯过,且不说那些埋鬼用妖的小把戏,就四哥身后那半个掌印,你还以为是用什么煤灰臭墨画上的?四哥,可别说弟弟没跟你招呼。拜了鬼祖,结了鬼契,那咱们可就在一个屋檐下舔刀了。这屋子要是真塌了,砸着了我,也逃不了你!”
丰四摸了摸后背,他知道那上面有一个小孩儿的半个黑手印,另一半则是在皮福财背上。真后悔当初托大,以为就是些江湖弄人的手段,所以也没太在意。难怪仇二爷听后,笑的那叫一个诡异,连说让自己去长长记性。哎,倒霉催的赖氏鬼门!
两人各怀心思,是以谁也没注意外面的风是何时停的。更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话竟全被外面来人听了个满耳。那人血色披风拖地,帽兜将其面貌遮的严实,无声无息的在雾中逶迤而行,也不知是人还是鬼魅。
此时,他立于湖边,欲继续前行,却被浓雾所挡。原来,外围的雾气,竟是一道屏障,抑或该叫牢笼。他低吟一声,仿似应和远远传来的呜咽悲鸣,无奈的冲着湖心遥拜一番,然后身形渐渐消散在雾中。
相较于湖边雾气昭昭,湖心则是清亮许多。只见,烟雾散尽,月光倾泻,但是湖面却如沸水般冒着泡,翻腾间还伴着桀桀笑声和嗷嗷哭喊。
按说这种场面,要在平时,没把樱桃吓的疯癫,也该哭的死去活来,而现下她倒是安静。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因着前面有曲参商,身边又有个阿陌,一种不可名状的踏实感萦绕于身,如寒冬的暖汤,海中的大船,让人觉得安稳舒畅。
“祭湖!”随着曲参商一声令下,三个小坛子竟自行放倒,里面的酒“咕咚咕咚”的流向湖中。待到坛中酒尽,湖面才平静下来,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也消散无踪。只是在他面前,渐有薄烟自湖中升起,慢慢的居然聚成了一个人形。
那个人形,如同一个戴着帽兜披着斗篷的白色‘剪影’,而后又似被浸在了血中,‘剪影’自下而上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曲参商低声道:“问天兄,夜安。”
那影子声如锯木,不屑的说:“何敢与楼主称兄。”
曲参商将胸前握拳的手收回到背后,扯起嘴角一笑:“这话听来颇多怨恨。”
“怨且可消,恨应何往?”影子叹道。
曲参商身后的拳头握起又松开,但是面上淡定依旧,笑言:“饮下春阳,醉消恨。往事已矣,何必执着。”
“楼主所执不亚于我等,不然为何今夜又添新人。是该给楼主道喜吗!”影子讽刺的说道。
这一个没留意,竟然说到樱桃身上了。其实,他们两人唧唧歪歪一通,她全都没听懂,唯有‘新人’两个字可是听的明白,分明就是说她嘛。她一个冲动站起身来,因为蹲的时间长了些,以至腿脚发麻,于是晃了几下。等站稳了,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得在一旁赌气地跺着脚,一来缓解麻胀,二来宣泄心中不满。
曲参商语塞,心中千百念头飞过,有喜有悲,脸色也变了又变。当听到跺脚声,便斜眼往后瞥了一下,倒是安定不少,于是笑说:“问天兄现在又敢跟我比较了?”
影子悲叹道:“何敢,何敢!我只有一事不明。鬼屿重楼三千,我等就算今日乘风而去,也未必投在福楼门下,楼主何苦弄出如此波折?”
曲参商笑道:“个中缘由太过复杂,你就当这是我的执着吧。倒是你们整出这么大的阵仗,当真以为自己可以救世吗?莫不如起初就求了万山殿,兴许还有些转机。”
影子叹息道:“一入万山脱红尘,俗世何敢乱修仙。”
曲参商摇头道:“还真是一帮老顽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