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店里时均是一脸沉默,全然没有去时的兴高采烈。阿陌对掌柜阴晴不定的脸色已经习惯,因而也没多嘴问什么。正好又是午饭时候,便张罗了开饭。掌柜摆摆手,满面抑郁说不吃了。然后揉着下巴,向后院走去。阿陌看着帘子出了一会儿神,才招呼何娘子道:“小娘子,咱们去后面吃饭吧。”
“以后叫我樱桃好了,”何樱桃笑说,“今天刚取得名字,好听不?”阿陌听到这个名字,瞳孔差点散掉,拍了拍心口道:“我说掌柜怎么连饭也不吃了。原来是为了这个。”这话说的奇怪,何樱桃用手肘撞了一下阿陌道:“我这名字犯了谁的忌讳?怎么你和曲参商听到后都没好脸色?”阿陌听她直接喊掌柜大名,无奈的笑了笑,却也不好直说,只道:“也没什么。这是个……额,挺好的名字。”说完又回头问,“你怎么就想了这么个名字?”何樱桃仰着脸认真的说:“今天去锦衣店,正好看到有樱桃,就取了呗。我又没读过什么诗文经典,当然想不到好的。”说完还得意的摇了摇脑袋,那神情活像街上那些为求食讨好而摇尾巴的小土狗。阿陌低头咳了一下,赶紧说道:“咱们走吧,一会儿饭该凉了。”樱桃边走边问:“去哪儿吃啊?不在店里吗?”阿陌说:“去后面厅堂吃。”
帘子一掀起来,何樱桃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从前都是看着他和曲参商在此进进出出,如今她也进到这帘子后面,忽然就像有了一种回家的错觉。阿陌走的不快,正好让她可以好好看看周围。后屋也没什么,红砖铺地,对着门有一张窄床靠墙,墙上并排两扇绯色木窗,地中间有个红泥炉子,应该是平时烧热水用的,炉子对着一扇单开的朱红木门,跨过高高的门槛,就到了后院。何樱桃在门前站住,大概扫视了一遍。但见左手边一排厢房,全都是刷着杏黄色的竹门竹窗,中间对开的大门上还挂着一道红底黄字的匾额,不过只有一个“订”字;右手边一排厢房则是刷着朱红色的木门木窗,中间也挂了一道匾额,上书一个“缘”字。院子的空地由青石板铺就,两轴中央有一口半人多高、阔口圆肚的黄水晶缸。何娘子好奇,径直走到水晶缸前,才见缸身被磨成了一块一块巴掌大的六角菱形,摸一下冰冰凉凉的,缸中虽是清水,里面却看不大真切,只能隐约瞧见缸底有个成人拳头大的正方形小匣子。缸中水面立着三朵米色纺锤状的花骨朵,它们周身全都盘着螺旋线条状的一抹血红色。
“这是什么东西?”何樱桃伸手要戳那花骨朵,却被阿陌一把拦下。听他笑说:“也没名字吧。”想了想又道,“倒是有一回听掌柜叫它们‘人性’。”何樱桃收了手,咂嘴说道:“莫名其妙的人,养的东西也稀奇古怪的。”说完便跟着阿陌继续走。眼前又是一扇朱门,不过门面上漆也脱了,门栓也糟烂了,看的樱桃直撇嘴。推开晃晃悠悠的木门,迎面就是一道拱形门,两边红砖墙上各有四个挂灯笼的钩子,现下钩子上面倒是空空荡荡的。往两边各扫一眼,原来是个堵死的夹道,也就两人来宽。“这巷子好憋屈,干嘛把两头都堵死了?”何樱桃纳闷的问道。阿陌也学她左右看了看,道:“自有用处,以后你就知道了。”何樱桃斜了他一眼,又抬头看眼前这道拱门。这门刷的黑漆麻乌的,也看不出什么材质,门上悬了一道匾,黑底红字的写着“订缘店”。看到这,可把个何樱桃乐坏了,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这,这,这谁写的匾啊?字都写错了。”阿陌眯着眼将三个字看了又看,奇怪的问:“这是掌柜写的,哪里有错?”何樱桃得意的将脖子一昂,不屑的说道:“就知道他肚子里没几点墨。你看,那个‘订’字写错啦!分明是一定的‘定’,竟让他写成了订约的‘订’,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阿陌“啊”了一声,哭笑不得的说:“就是那三个字,没错的。”何樱桃挤眉弄眼的笑话道:“你别是也被带傻了吧?”阿陌气笑,也不理她,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前堂隐隐传来呼唤声。于是,撂下一句“来人了”,转头往回跑去。
何樱桃被晒在原地进退无措。想进院吧,那道黑门透着阴冷,让她回想起订契约时,手放在小镜子上的感觉。想到这,她忙伸手查看,眼见着右手手腕光洁非常,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红印子。“难道那天眼花了?”何樱桃有些不解,但也没深想。突然,夹道内贴着地皮刮起了小旋风,声音呜咽仿若哭声,而且不知是眼花还是什么,周遭好像还渐渐聚起了薄雾。何樱桃打了个哆嗦,赶紧往回走。“咣当”一下关上了那扇破门,蹲在地上直拍胸口。
要说现在正是日暖云淡的好时候,可是站在夹道中就是有那么一种寒毛发直、心悸不断的感觉。可巧刚刚缓神,后面的门就“咿咿呀呀”的开了,然后屁股猛的遭了一记飞脚。何樱桃蛤蟆受惊一样直接跳起来,捂着屁股转身怒视,喊道:“混蛋,谁踢我?”曲参商嘴里叼着半个金黄的小油饼,小心的关好门后,含糊不清的说:“废话,这院子里还能有谁,不是我就是阿陌。”何樱桃虽生气,但也注意到他与平日有些不同,上下看了一遍才发现原来是装束变了。只见他一身白绸阔袖长袍,腰间翡翠玉带紧扣,有些发黄的头发则全数被一条黑丝带子高高束起,本来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