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风怒吼,沙土扬了满天。
定缘店的店门大开着,风沙却到屋檐下就止了脚步,一丝也没刮到店里来。何娘子哭的正伤心,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些异常。阿陌站的笔直,侧头看着外面的昏天暗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掌柜打着哈气,弓着腰,将下巴戳在阿陌肩上,垂着两手,半眯着眼睛一副瞌睡模样。
“哇哇,怎么一下就刮起这么大的风来。”一个身穿墨绿绸缎长衫的男子跳着脚进到了店里,还顺手关了店门。阿陌见他关门,刚举起手“哎”了一声,就被掌柜打断:“宋兄,这种天气,你不在家抱小老婆,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宋什么兄,叫我贤仁好了。听不得你文绉绉的说话。”宋贤仁伸手拍着耳朵,想把里面灌的沙子拍出来。听到屋里有细细的抽泣声,才注意到站在地中间的何娘子。他拧着眉冲掌柜说:“曲掌柜,这谁家小娘子?长得这般丑?”此时的何娘子袖子挽着,衣服也脏了,眼睛肿的眯缝着,满面的灰尘还被眼泪冲出两道沟。这屋里又没个镜子,她哪知道自己现在是这个鬼模样,只当这人成心羞辱自己。何娘子弯腰在地上捡了个棍子之类的就掷了过去,嘴里喊着:“你才是个绿皮蛤蟆!”这下结结实实的砸在宋贤仁身上,疼的他吱哇乱叫。掌柜猛地挺直腰,抽了口气。再看宋贤仁,肥头大耳没脖子,一张嘴也是大的快咧到脑后了,还……还真像个蛤蟆,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两声。阿陌听到,回头小声责怪的说:“掌柜的,你也太不厚道了。”掌柜耸耸了肩,摊开手,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样。
宋贤仁转着磨磨直“哎呦”,何娘子气鼓了脸对着他开骂。好久没见店里这么热闹,掌柜一脸心花怒放,看的让人想揍上几拳。阿陌不理他们,走到屋后拿了扫帚簸箕,默不吭声的收拾起屋子来。
“曲掌柜,这到底是哪儿来的疯丫头,如此嘴尖牙利,想来婆家是不好找的!”宋贤仁一溜小跑到了掌柜身边,瞪着两只圆鼓鼓的大眼睛,摇头叹道。
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向自己射来,掌柜撇了嘴,拽着宋贤仁往屋后走:“贤仁,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吧,我们私下说,私下说哈。”
“哎呦,你这里的伙计太难招了,我跟你说啊……”宋贤仁噼里啪啦的说了很多,但是帘子一放下,也听不真切。
眼看着阿陌将屋里扫了个干净,何娘子有些扭捏的上前帮他把桌椅扶起来,摆放好。等掌柜和宋贤仁出来,店里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当然,除了已经空空如也的柜上。掌柜对着宋贤仁一抱拳,笑说:“既然如此麻烦,你也不必再寻了。”宋贤仁回了一个礼,问说:“那就不找了?店里可撑得住?”掌柜哈哈一笑,说道:“撑得住,当然撑得住。不必担心。过两天你再来,就知道了。”他看了看窗外,接着说“今天天气实在糟糕,贤仁还是趁早回去吧,以免一会儿被风雨阻了行程。”宋贤仁略想了一下,又打眼看了看何娘子,瞬间悟道:“是了,该回去了。”说完也不道别,端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掌柜找了一条长凳坐下,捶着腿懒洋洋的喊道:“阿陌,沏壶茶来。这半天站的我腿酸口干的。小娘子,你也过来坐。”
何娘子在他对面坐下了,阿陌刚好端上茶来,又放了两个杯子在桌上,转身就往门口走。掌柜却不耐烦的对着他嚷嚷:“你管他做什么?门就那么关着吧。风要吹,就让他吹;水要乱,就让他乱。一两个小人,还能翻天不成。过来喝茶!”
“你们在说什么?”何娘子晕晕乎乎的问道。喝了一口茶,结果被香的眯起了眼睛。
掌柜举起茶杯刚要往嘴里送,就看到对面何娘子那张脸。看了看茶,再看看她的脸,最后掌柜叹气的放下茶杯,对阿陌说:“绞一条手巾来,对着这张脸实在没心情喝茶。”阿陌嘴角翘了翘,点着头去屋后找毛巾。
何娘子可忍不了这个,拍着桌子怒道:“还没找你算账,你到来劲了!”掌柜也不说话,从腰间掏出一枚小巧的镜子,递给她。接过一照,何娘子“哎呀”一声将镜子扔的老远。“你这人,怎么老爱扔东西?这都谁给你养的脾气。真是毛病!”掌柜一脸不高兴,嘀嘀咕咕的将镜子捡回来,用手擦了擦重新放回腰间暗袋里。阿陌听到声音,一步就窜出来了,看到没事,才吐了口气把手巾递给何娘子。
擦过脸,喝罢茶,何娘子一本正经的对掌柜说:“我的事,你打算怎么善后?”
掌柜打着水嗝,一脸茫然:“什么事?善什么后?”
“你合错我姻缘的事!”何娘子已经开始咬着牙说话了。
“怎么就知道我合错了呢?哦,你们不合就是我的错,要是天地之和就是你们上辈子修的?合着好事都没我,坏事我都得管?你这样想好没道理。”掌柜手里把玩着茶杯,一边嘴角向上扯着,笑的像个街头的小痞子。
“那你再合一遍,要是还是那个结果,我才信你。”折腾了这一日,何娘子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了,脑筋也不清楚。其实,打从她要下山找定缘店算账开始,就没清醒过,不过都是一时冲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