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县辖区太小,半个多时辰,徐茂先便巡走了一个来回,最繁华的区域,还是地痞出没的那条街。
全县为数不多的店铺,除了那些经营不善倒闭的,时值午后,开门的不过十余家,同时徐茂先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整个柳城县怎么没有客栈呢?
既然准备暗访,知县衙门自然不能去,只是这些天要到哪里落脚歇息?
天色渐渐黑了,到处都找不到有遮挡的茅厕,偷偷解决尴尬问题的徐茂先,带着苦笑牵马走出暗巷。
通过探访,他发现当地问题越来越严重。
有些含蓄的人家,会在自家后院的地下埋口缸,支起一个架子方便,而多数都是随地解决,怪不得柳城县恶臭弥漫,缘由竟不止排污不畅这么简单!
刚才寻找茅厕时,看到不少人随意将裤子一脱,蹲地方便还有心找人聊天,大姑娘小媳妇也不例外,似乎她们早已习惯?
对这样的当地民风,徐茂先十分无语,惠山府是他入仕的第一站,那里同样清贫,可何曾见过这般壮阔的场景?
想解决这样的问题,治标,更要治本。
徐茂先认定,相对于治污柳河县的环境,更重要的还是尽快纠正民风,有些生活习惯需竭尽遏制掉才行,否则永乐帝亲自来也没法治理。
入夜之后,徐茂先随意在路边吃了碗面,顺便了解一下县里的情况,却不料被告知,县里最后一家客栈,前些年就已经遭贼洗劫,整个焚烧殆尽了。
投宿歇脚,还是四处询问一下好,兴许碰到好心人家,留你一晚也未可知。
出了面馆,一人一骑驻足街头,徐茂先发愁了,微服私访的想法有些理想化,是否应该通知县令一声?
如果通知他来,暗访的盘算无疑会落空,算了今晚还是忍忍,转几圈或许会碰到好运,找到一处借宿人家。
徐茂先刚走开,忽然头顶生风,一只信鸽振翅落在马头上,想不到如此落寞深夜,第一想到自己的,会是损友卢本旺。
卢少其人,乃惠山府鼎鼎大名卢氏钱庄,庄主卢万山家中的独苗,未来万贯家财的接班人,乃至在整个荆州地区,他都是出了名的阔少。
当初离开翰林院后,他一直随家父经商,如今在荆州地界,早拼出属于自己的产业。徐茂先是卢本旺的死党,同窗数载,自己以前在惠山府当主簿的时候,没少沾这小子的光。
这信鸽烙有西厂的标记,千金难求的宝贝,真不知道这家伙,又败祸了多少雪花银?徐茂先琢磨,卢本旺应该知道自己被调任,于是便急着派信使传话吧。
徐茂先走到一家茶馆,拴好马找了一处空位,然后摊开信鸽吐出字条:徐兄亲启,见字如见人,畜生如尔,怎敢不辞而别?柳城乡野之地,岂能乐哉?
唉,果然是流氓本性,拽文词都不忘带脏字,徐茂先笑着借来笔墨,回写笺条:圣命难违,现已身在柳城县。
信鸽刚刚飞走,转眼又来一只,其实徐茂先不用回复,作为厮混多年的铁哥们,膝盖想想,都知道他会说什么。
字条呈现:愚钝之极!好好的府令主簿不当,去那鸟不拉屎的穷县有何屁用?
卢本旺劈头盖脸骂开了,似乎想了解具体情况,紧接着第三只信鸽降落:还请徐兄相告,是否有人恶意针对,故意贬你去柳城受难?若能碰到此人,弟欲杀之而后快!
徐茂先看着笺条自信地笑笑,如果换一种说法,自己这趟柳城之行,也算是巡视钦差的身份。只可惜官场玄妙,有些情况不能向好友透露太多。
于是沉吟,准备在笺条上回复几句客套话。结果还未题字,第四只信鸽又杀到:贱人,难受自己扛吧!
看得出卢本旺真的在动气,曾经说好一起喝花酒,现在只能无疾而终了。
徐茂先回复笺条,起身:“店家,收钱。”
茶馆老板,是个四十多对的大光头,刚才徐茂先收发笺条的时候,那一双贼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且看徐茂先这一身富家打扮,很明显是外来的公子哥,此刻他走过去,打着算盘计价说:“纹银三两。”
“三两?”
粗茶一盏,淡墨少许,就这么被他算盘打了打,就值纹银三两了?
此店大有问题!
徐茂先把本来掏出的碎银收了回去,冷冷的盯着茶馆老板。“为什么要三两,这茶多算也就值几个铜钱。”
“谁跟你算茶钱了?本店家说的是墨水钱,你刚才用了我家祖上传下的特等徽墨,收钱有理!”茶馆老板态度蛮横,一副凶残之极的样子。
“特等徽墨?当今圣上都舍不得用,就凭你?”
茶馆老板大字不识,他能懂个什么,不过吃定徐茂先是外地客,所以肆无忌惮的叫嚣道:“再啰嗦把你宰了喂狗,拿钱来!”
瞧其架势,如果不给钱的话,他还真有可能叫人动手。只是目前徐茂先不想暴露身份,也就从身上掏出一锭足五两的官银,扔在了茶桌上。
“你这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