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酒缸”高就是在电梯里出事的,出事时间:凌晨三点五十分左右。
江南人民医院电梯很多,一般每栋楼都有二十个以上,其中十个为客用,两个为医生专用,两个为手术专用,两个为货物专用,还有四个是垃圾专用。除客用电梯,其它电梯都必须刷卡才能使用,所以非医院工作人员只能使用客用电梯。
江南医院电梯一般从早上六点五十分左右进入高峰期,到晚上九点以后基本处于闲置状态。
作为医院工作人员,熟悉电梯所在的位置,可以根据情况灵活使用任何一个电梯,但手术专用电梯非手术人员禁止使用。垃圾电梯一般用来运送垃圾,很少有人使用,尽管每天都清洁消毒,但里面始终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高就是被一个上夜班的后勤员工发现的。发现时,高就趴在电梯里,右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殷红的血正汩汩向外流淌,整个右腿都浸泡在血水中。面前还有一大滩呕吐物,散发着扑鼻的酒气。那个后勤员工认识高就,吓坏了,赶紧用对讲机呼叫麻醉科值班台。接报后,麻醉科一边向院领导汇报,一边组织抢救。到上午八点,高就仍然没有苏醒。
八点刚过,常务副院长陈文忠、总务主任兼办公室主任校官就出现在高就病床前。
陈文忠说:
“高主任是优秀的麻醉专家,是麻醉科的顶梁柱,必须全力抢救。他的腿伤得很重,你们和烧伤科联系一下,请他们过来会诊。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随时和我或校主任联系。高主任没有康复期间,他的工作暂时由王副主任代理。”陈文忠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麻醉科副主任王上进。
王上进赶紧点头哈腰地致谢。
从病房出来,陈文忠对校官说:
“你马上整理一份高就的材料交给我。同时找一下郭小东,你问他事情办好了没有?
沈海洋安排我去给高就会诊。我查了一下伤口,很深,应该是被锐器扎伤,可以看见里面白色的肌键和骨头。
我说:
“需要做皮瓣手术。”
王上进赶紧说:
“只要能把高主任救过来,做,做。”
校官还没走,正在问一些高就的情况。他看见我就把陈文忠交代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说:
“请转告陈副院长,请他放心,过几天我去见他。”
从校官和高就醒来后聊天中,我知道了高就出事前的一些情况。
高就出生在贵州省贵阳市一个普通农民家庭,自小就非常瘦弱,三岁时母亲改嫁,爷俩相依为命。十岁时父亲上山开矿被炸死,他被过继给了大伯为子。大伯对他不错,供他读书识字。高就头脑很聪明,总想着有一天能离开让他讨厌的穷山沟,所以学习特别刻苦。有月亮的时候,常常半夜起来借着月光看书,他大伯越发认为高就将来能为自己养老送终,更加疼爱他,什么活都不让他干,让他一门心思学习。功夫不负有心人,高就终于考上了上海医学院,成为贵阳方圆百里的大学生。将近毕业那年,他大伯突发心脏病死亡,这样高就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没有家也就没有了牵挂,没有了亲人也就多了些自由。他毕业后听天由命地被分配到了江南医院麻醉科。
刚来时,医院上下没有人瞧得起起他,看他跟趴地鼠似的,许多人都嘲笑他,让他越发自卑。他没有朋友,没有朋友也就没有人陪自己说话,聊天。他也交不上女朋友,稍微有点思维的姑娘都瞧不上他。有一次,高就爱上了个小护士,长相一般,很瘦,好像骨头上直接蒙了一层皮,根本不需要肌肉。就这个样子见到高就都不拿正眼瞧他,装出杨贵妃搬高雅。高就想请她吃饭,她一边抠着鼻孔,一边很亲切地吐出两个字:滚蛋!臊得高就掉了一地脸皮。从那时高就就发誓:我高就今后在再想女人,我就自己阉了去当太监!
高就没有什么爱好,象棋、斗地主、麻将啥的全都不会,喜欢唱歌一张嘴就发出叫驴的声音,喜欢跳舞就是零件不听使唤。别的男人喜欢喝酒、抽烟,可他都不会。同事开导他:
男人不抽烟,白在世上颠;
男人不喝酒,甭在世上走;
男人不爱花,死了没有家;
男人不去嫖,阎王都不要。
高就屁也没有。闷闷地上班,闷闷地下班,下班之后闷闷地看书,除了上班睡觉,所有的事情只有一样:看书。
那阵子高就给医生们打下手,动不动就被训斥,高就屁也不敢放,乖乖地给人家当孙子。下班后,他一边看书一边咒骂:总有一天老子会混出名堂,孙子们,你们就等着吧。
高就本来读的是本科,他这一努力,还让他考上了研究生,带薪去美国研究了四年,专业是麻醉。
研究生毕业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单位,事还是那些事,人还是那些人,但职务发生了变化,由住院医师变成了主治医师,特级麻醉师。院领导说,你再去香港进修一下,回来就能挑大梁。
于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