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圄、赢玘等一行人自离了代城后,就一直西行,路上因躲避秦军,不得不走了很多小路,有时还不得不白天藏匿,夜晚赶路,因此,从代城到齐国边界本来不过十天的路程他们竟走了大半个月。
一路上,他们看多了赵国在被秦国占领后的残破景象,很多村庄都没了人烟,人们或者战死了,或者举家逃亡了,亦或者被秦兵征召去服徭役了,只留下鸟鹊野兽在哀鸣。道路边多的是无人收葬的尸骨,或许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活在亲人的期盼中,只是他们再也回不了家了,又或许他们的家也不在了。
一日,一行人从一个荒废的破落村庄经过时,赢玘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阵阵鸟鸣,抬头看,一群大雁正向南飞去。它们吃力地煽动着翅膀,嘴里的叫声也有些凄凉,想是物是人非,不见了下方旧时景象,也心生悲痛吧。看到此景,赢玘忽然想到了《诗经?小雅》中一首名为《鸿雁》的诗歌,竟张口吟诵起来: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吟罢,赢玘不禁又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同行的人也都面露悲伤之色。
齐赵边境
时间已是初冬了,树上的叶子已落了大半,枯黄的树叶堆满了道路,行人和马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齐赵边境的一座城邑——灵丘,这曾是赵国的一座重要城邑,它跟齐国的重镇高唐隔着黄河相对矗立,很多年前,赵国曾多次以灵丘为跳板进攻齐国,不过自从秦国将赵国的注意力吸引走后,赵国对齐国就再也没了心思,灵丘也因此荒废了很久。穿过灵丘,渡过黄河,一行人就可以进入齐国境内了。
战争的阴霾似乎也已经蔓延到了这里,灵丘都城上飘荡着无数秦国旗帜,还不断从里面传出军队训练的震天口号。在都城入口,几十名秦国士兵正严密地盘查着过往行人,绝大多数都是要入关的,而且还大多拖家带口。许多行人被拦了下来,不准入城,也许是因为他们给的买路钱不够吧,因为他们的穿着看上去跟乞丐没什么区别。他们只得跪地向秦兵哀求,可秦兵却无动于衷,还拿长戟驱赶他们,他们不得不悻悻地散去,一步一回头地看着身后的那座城门,似乎在他们眼中,那不仅仅是一座城门,更是一个生门,只有入了门才能有生路。
见此情景,墨圄跟众人商议,决定绕道走附近的山路,以防功亏一篑。乐靳之前在此驻守过,知道有一条隐蔽山路可以绕行,虽然要多走上一天,不过相对安全,于是一行人改行山路。
正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有打杀之声,他们悄悄地靠近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十多个秦兵正跟数十位百姓对打呢,秦兵像是要抢夺百姓们的财物。百姓虽然人多,但是力怯,也不懂战法,所以一会就死了七八个,乐靳看不过,立马冲了过去,墨圄担心惹事,想拦,不过没拦住。见将军冲上去了,几十名赵国士兵也跟着一拥而上,不一会就把秦兵给收拾了,只留下一个小军官。
那军官一见不妙,就想跑,被赢玘拦了下来,用剑抵着他的脖子,气氛地说:“兵之勇本应用在战场上,为何对百姓横加屠戮,你们这样跟劫匪有何两样?”
军官怯怯地说:“请侠士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说罢就跪地向赢玘讨饶。
“下次?谁知道已经在你手上死了多少冤魂了,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赢玘说完就要用剑刺军官。
军官见状,连忙大声哀求说:“侠士今日若杀我,就是杀我一家啊!”赢玘愣了,问他这话何意。
军官哭着说:“小人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兄弟五人先后被征入伍,如今其它四人都战死了,就剩我一人,家中尚有年迈父母,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子侄,总要花银钱养活,虽然秦国给了些抚恤,可毕竟杯水车薪,保不得长远,爵位倒是升了几级,可也当不得饭吃。我拦路抢些银钱,也只是为了让家人活命罢了!”赢玘听后心软了,不自觉地放下了剑。
军官见状立马就要逃走,不想乐靳赶上来将他从背后一剑刺穿了,军官吃惊地转回头,乐靳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并快速地拔出了剑,军官随即倒地而亡,两只眼睛还惊恐地睁着。
赢玘不悦地对乐靳说:“他已知错,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知错?知错能让死在他手上的人活过来吗?知错能让赵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乐靳不甘示弱地反击。
“灭赵国的是秦王,又不是他?他只是被逼上战场的!”赢玘继续质问。
“若没有他们这些秦兵替秦王卖命,秦王干喊口号能有用吗?他死得一点也不无辜!秦人没一个好东西!”乐靳越说越激动。
“你胡说……”赢玘气得涨红了脸,还想继续反驳,被墨圄拦住了。
墨圄插话说:“人都死了,就算了吧。此地靠近关隘,不安全,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