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城城墙上下
秦兵已经连续攻城半个月了,先前几天是在白天硬冲,损失很大,还没成效,此后却改变了这种攻城策略,改为晚上攻城了。王贲让士兵每人扛着一个大沙袋冲锋,沙袋不但可以作掩护,更重要的是堆到城墙根可以筑造缓坡,另外在夜色的掩护下,赵军弓弩的威力也打了折扣。
赵军很着急,却一时也无计可施,因为他们不能打开城门主动迎战,敌众我寡,没有胜算,只能在城头上固守,眼看着秦兵筑造的缓坡日渐增高,代城君臣越发忧虑。此时,墨肜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趁秦军筑造缓坡时从城头上向下倾倒火油,然后引燃,装沙子的布袋就会起火,进而沙子散落,不便攀爬,就连运沙袋的秦军也会被烧死大半。
果不其然,秦军前几日筑造的缓坡竟在一夜之间矮了一半,而且还烧死烧伤了很多士兵,被烧死的士兵随即被埋在了沙堆里,缓坡成了他们的坟墓。当夜火光冲天,秦兵的哀嚎响彻云霄,惊得附近山林中的野兽乱窜。
如此凄惨的死法让秦兵有些怕了,很多人不敢再运送沙袋了,就是运送也是老远扔下就往回跑,不敢再往上堆了。当王贲发现许许多多散落在城墙远处的沙袋时,他勃然大怒,当即斩杀了前夜负责督战的几名将官。
王贲是个纯粹的兵家,说他纯粹是因为他眼中只有战争输赢,而从来看不见战争的伤痛。他不关心为何打仗,秦王让他打谁就打谁。他也不关心战争会让多少百姓无辜遭难,为了拿下大梁,他决了黄河,让无数无辜百姓葬身鱼腹。当然,他也不关心自己的士兵,他们对王贲来说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只有当他们为他赢得了战争时,他才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胜利的欢呼声!
王贲当即又调整了战法,改为白天筑坡了。这个决定让大小将官们个个胆战心惊,晚上筑坡尚且伤亡如此惨重,改为白天岂不是更糟。可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包括王贲最欣赏的林副将,因为他们知道上了战场未必死,可若现在开口说不,当下就必死无疑。另外,王贲还制定了一条铁律,那就是让自己的亲兵卫队个个手持长戟站在攻城士兵的后面,一旦看到有士兵后退,就立即执行死刑。非但如此,被执行死刑的人还要以逃兵论处,不但死后家属得不到封爵、抚恤,就是战友也要受到连坐法的牵累。
王贲的新战法逼得秦国士兵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直至光荣战死,虽然他们绝大部分人并不认为这份光荣能超过他们的生命本身,可是他们只能选择它。
秦国士兵在城下一再无畏地向前冲锋,赵国士兵则在城头用猛烈的弓弩、滚木礌石、火油等阻击他们。城下的秦军很快尸横遍野,他们哀嚎着,挣扎着,可却总等不到收兵的号角。前面的士兵倒下去,后面的士兵又拥上来,最后一排排的士兵都倒了下去,在城墙下形成了一段长长的由尸体堆积成的缓坡,直至城头。后面的秦军就是踩着战友的尸体登上了代城城头。
城头上,秦军和赵军开始了短兵相接。秦军的愤怒可想而知,赵军保卫家园的勇气也可歌可泣,双方士兵都将生死置之了度外,他们不再怕死,怕得是不能将对方杀死。
乐藉正领着士兵在城头上大战,他的盔甲上满是鲜血,就如用血泼过的一般。最后他累了,手脚慢了下来,一名秦兵见机用长矛刺进了他的腹部。乐藉低头看了看长矛,又抬头环视了一下城头,周围满眼都是秦兵,赵军已经成了零星的存在。他悲愤地仰天大呼“赵国不亡……赵国不亡……赵国不亡……”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他倒了下去,仰面看着天,直至停止了呼吸,眼睛还睁着。
周围的赵军听到了乐藉的呼声,也都一起大呼“赵国不亡……赵国不亡……赵国不亡……”他们边大呼,边奋勇杀敌,直至再也喊不出声音。
墨肜在城头的另一端,他身边的情形跟乐藉差不多,秦兵越聚越多,墨家弟子站着的已经不多了。墨肜胳膊上负了伤,手中的剑已经渐渐举不动了,最后他无力地靠在了城垛上,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大叫了一声“墨家不亡,墨学不绝”后,自刎身亡了。
城头上的喊杀声渐渐弱了,“赵国不亡”的呼声也逐渐散去了,因为很多人再也无法张口了,他们的尸体就像土一样,将城头埋葬了,他们身上的鲜血将整个城墙染成了血红,继而又跟城下的秦军尸山的血汇成了一片,将周围的大地也给染红了。
王贲向来知道他军队的优势在哪,那就是人多和不怕死,这次他将这两个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他以近七万的秦兵伤亡歼灭了两万多赵军,虽然是惨胜,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赢了。
王贲今日方信了“燕赵之地多豪杰”这句话,他感慨地说:“惜哉,李牧!惜哉,赵国!”
林副将不明王贲之意,便问道:“不知将军为何发此感慨?”
王贲不无唏嘘地说:“假若李牧尚在,我秦军怎能入得了赵国?假若赵国也能遇到一位雄主,称霸中原的是赵是秦恐怕难以预料。可惜啊,天灭赵国!”
林副将也附和说:“将军说的是,赵国向来不乏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