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师的正经人,普遍有些懵逼。
七月中旬,王安公公在南洋携带数以千计的黄毛红毛回京,影影绰绰地,都听说林卓在南洋一家伙揍翻了西夷两个国家的海军,为大明包场了一片大洋,虎视眈眈地渗透一片大陆,如此威风凛凛吊炸天的林卓,怎么可能一到北边儿就跟被穿了琵琶骨似的萎了?还混成那个熊样?
病的奄奄一息,死乞白赖找朝鲜借兵,饿得受不了了还没肉吃,就吃点儿朝鲜泡菜,啧啧,这太不可思议了,想想林大人蹲地上大口大口吃泡菜拌饭,还时不时抢身边护卫的泡菜份额,唉呀妈呀,那画面太美了,没人敢看。
大明朝的高层干部,心里都有谱儿,大家都是吃过林卓亏的人,谁不知道谁啊,都是抱以戏谑调侃的心态,暗地里揣测林卓憋得什么坏水,没有人当真,毕竟以林大人的尿性,除了装相,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置于险地的时候,后手永远都是足足的,退一万步讲,要是真有那么惨,林大人的挚友心腹们,恐怕早就在京师大动干戈了。
别人的心很大,不以为意,把林卓描述得越惨,就笑得越开心,但有个人必须例外,这些消息实打实捅了李御姐的心窝子,她才不管是真是假,她满腔的牵肠挂肚也根本计较不起,光听着就已经快要站不稳当了,二话不说就公器私用,打着给林卓传密旨的旗号,把在京师无所事事的邓子龙又给派了出来,更重要的是,从操江御史和漕运总督那里搜刮了七十艘木兰舟和五千精锐兵马,全让邓子龙带了出来。
深秋八月,釜山港口,林卓跟手下人比比划划,准备正式对日本动粗的时候,见到了一封有史以来最动人的密旨。
“皇命重要,皇恩重要,你的抱负也重要,本宫可重要?”
“你是大英雄,尽可纵横四海,可能饶我相思成灰,担惊受怕?”
“你身伤损一发,我心痛彻十分,本宫母仪天下,********,你伤我,如何算是报国?”
“你身在战局,饮食之事,万万不可草率,蛮夷之物,你必难以入口,邓子龙携有一船食材药材,都是宫中造办,可安心食用,若身体有差池,本宫必不饶你”
“京师多有流言,府中都不知情,你可放心”
“南洋大功告成,朝野拜服,平靖北太平洋,虽在举手之间,也不是朝夕之事,不若先回京休养一番,再一鼓作气?”
“我知你性情,定不会如我愿,我已令内务府及勋贵,暂停海贸,所有船只人手,旬日之内可备齐,若确有需要,随时都可启程为你助力”
看着看着,林卓眼前一片朦胧,仿佛看到了一个悄悄把所有坏消息藏在背后,人前强撑,人后抹泪的怯怯少-妇,她一边盼着远人早点儿回返,一边默默做着寂寞更久的准备,很想狠巴巴破口大骂狠心贼,又总柔肠百结,关爱怜惜唯恐不及。
“公子,公子?”邓子龙万不得已,轻轻呼唤。
“唔,嗯?何事?”林卓巧妙地假装脖子酸疼,转了几圈,嘎贝儿响了几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把眼角的酸涩也抹去。
“尚书大人呐”一声惨嚎,吓了林卓一个激灵,趴在地面上的老家伙,正是信誓旦旦要替天朝搞大事的朝鲜右议政闵元镐,不过看他这副德行,肯定没弄成。
“尚书大人,大王被柳元衡等一干奸佞蒙蔽,拒不发兵,下臣无能呐,尚书大人,呜呜”搞文艺的很烂漫,而且泪腺很发达,转眼间闵元镐就哭得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
“议政请起,此事我已有所预料,不足为怪”林卓举手示意,邓子龙把老头儿搀扶起来,顺手帮他顺了顺气,“可是贵国殿下派你前来说明此事?”
“尚书大人”闵元镐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摇了摇头,“不是,是下臣自作主张,柳元衡巧言令色,误导大王,不仅不发援兵,反而不再为天朝提供给养,下臣愤懑填胸,把那老儿按住,给他一顿好打”
“咳咳,议政忠肝义胆,侠义情怀令人肃然起敬”林卓不得不表达敬意,七老八十了,火气维持得这么完整,也是难得,“不过,既然贵国朝廷有所异议,为免为难,本官将把征伐日本的日程提前,近几日便出发,另找个落脚之处”
“尚书大人都是下臣无能”闵元镐的眼泪花儿再度夺眶而出。
“议政不必自责,天朝也有天朝的尊严,这是朝鲜的选择,本官尊重”林卓对这个入戏极深极快的文艺老年产生了一些好感,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安慰,“本官也希望,朝鲜能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贯的责任”
“尚书大人,朝鲜如今奸臣当道,国将不国,若有朝一日,尚书大人兴起,意欲拨乱反正,闵元镐一把老骨头,愿为王前驱”闵元镐眼中凶光闪闪,显然,这次朝争的惨烈失败,让他非常痛恨。
“议政忠心,光照天地”林卓嗫嚅了一下嘴唇,才想到合适的词汇,他真的没有反讽的意思。
“呜呼,呜呜呜”闵元镐再度嚎啕大哭,“下臣遥祝尚书大人,马到功成”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闵元镐,林卓在他背影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