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达卡港,大焉林,谈判在继续。
阮呈祝利用主持之便,夹带私货,哭爹喊娘,小算盘一炮打响,林卓耍了几招穷横,眼看阮呈祝要豁出去鱼死网破,也就不再坚持,麻利让步,让气氛变得稍微和煦了点儿,莫钦纳和纳达尔的脸色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我很了解东方,我知道大明的藩属朝贡体系,是世界上最漫长最持久也最有效的统治体系之一”莫钦纳咧着胡子拉碴的大嘴笑,总算看到林卓吃了一瘪,所谓天朝上国也得丢乖露丑,这么好一个洗刷刷的机会,岂能放过,“不过今日亲眼看到的,让我不得不重新理解这个概念,名声虽然很好听,有些真实的内幕还要亲自去挖掘,大明的治理方法,也并不是十全十美,以强大的武力来压服人,美其名曰藩属,其实质与西班牙帝国对荷兰王国的侵略行径没有什么两样”
莫钦纳优哉游哉发表他的高论,很有技巧地释放了一个地图炮,一竿子让在场的另外三方都脸色不愉,纳达尔是羞怒,这是第二次有人拿荷兰王国的不光彩现状来打脸了,阮呈祝是心虚,大明的藩属国里,有想法的不少,但是敢于付诸行动的,就他独一份儿,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这次和谈成功,那将是越南的末日。
林卓的反应没能让莫钦纳满意,他一点儿也不恼羞成怒,反而继续摆出高姿态,像是在教导他的门徒,“总督阁下说的不完全正确,任何一个体制,其本身并不带有天然的属性,没有必然罪恶的,也没有必然光明的,关键是执行制度的人,以大教堂的神圣光辉,如果是路西法在执掌,那么,他也只会把人引入歧途,不是么?”
林卓始终没有正眼看阮呈祝,继续意味深长地对莫钦纳说道,“大明实在是太大了,总难免会有些乱臣贼子,但他们的企图从来没有得逞过,永远也不可能得逞,在可以预见的时间里,如果总督阁下有兴致,本官很乐意向您证明,谁,只是不值一提的匆匆过客,谁,才是千年不变的真正主人”
“好吧,大臣阁下,您是一个天才的文学家,您的语言天赋无与伦比,我或许感受到了您的坚强意志,但那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障碍”莫钦纳摊了摊手,放弃了继续撩拨挑衅的幼稚行为,这或许对那个所谓的国王有效,但在稳如泰山的海军大臣眼里,显然非常低级,“您要知道,葡萄牙和荷兰,对印度洋的意志也同样坚强”
“咱们大明的意志非常多,非常壮,对很多东西的意志都很坚强”林卓没说话,王正亿就二二忽忽递上去一句。
“大明连自己的藩属都搞不清爽,就不用得陇望蜀了,当心贪多嚼不烂”斯图爵士紧跟着发言,跟王正亿斗鸡眼。
“嘿嘿嘿,咱家里头的事情,肉烂在锅里,我就不信了,这块地它还能飞起来,飞到你们西夷的地盘儿上去不成?”李文全斜着眼睛盯着阮呈祝看,对这个白眼儿狼,那是恨的牙痒痒。
“地不会飞,印度洋也不会飞,但是荷兰的舰队还是来到了这里,还是曾经占领了整个印度洋,离得近不能代表什么,哪怕是如今的西太平洋,也不一定就是大明的”纳达尔也出声了,他的话很撩火气。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现在印度洋有大半回到了大明的手里,西太平洋的所有岛屿和海域也都在大明治理下,印度洋倒是有一小半儿暂时归葡萄牙管,就是不知道你们荷兰咋咋呼呼,地没有一块,田没有一垄,凭的是啥?”耿飚慢慢悠悠丢嘲讽,把纳达尔引以为傲的俊脸弄成了猪肝色。
“只要荷兰的马车夫舰队和我的雅克布号还在,就会有锚地,会有海港,会有殖民地,会有大江大洋”荷兰那边的一个上校拍着桌子站起身,激情四射宣扬自己的梦想。
“天都还没黑,做梦先等会儿”哈龙嘴也狠毒,把身体往前一倾,伸长了脖子,挑着眉毛,瞪大眼珠子,一副欢迎斗殴的架势。
“诸位,诸位,大家都是文明人,都是绅士,有事儿说事儿,免伤和气”火药味儿渐浓,话事人都不开口,放纵一帮小弟搞气氛,越搞越火热,主持的阮呈祝坐不住了,不得不出来救场子,顺手下毒,“林大人,天朝地大物博,物产丰盛,位分也尊贵,西夷毕竟是远道而来,打打杀杀不是待客之道嘛,哈哈哈,要不就不跟他们计较,把印度洋给他们得了,最多让他们写写称臣折子,送点儿乌七八糟的贡品就完事儿,是不?”
林卓闻言,似笑非笑,他不急着说话,阮呈祝这一手很贱很阴但是很有效,不说林卓自己不可能用海权去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就是那些西夷的绅士们,都要跳脚掀桌子。
斯图爵士又打了头阵,充满了鄙夷,“国王殿下,伟大的葡萄牙王国和荷兰王国是拥有高贵血统的雅利安人,更拥有横行海洋的海军力量,不会向那些不知廉耻的土著一样,挨了打随随便便向别人跪拜投降,甚至还要认作主人,这太可笑了”
葡荷联军其他高官也都出言剧烈反对,冷嘲热讽。
阮呈祝脸色很精彩,既有遭到羞辱的尴尬,也有些挑事儿得逞的窃喜,青红皂白在脸上快闪而过,跟条变色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