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紫禁城的对称精神,仍旧如此执拗,似乎在诉说着沉浸千百年的风水流转,黄瓦红墙,见惯了兴与亡、沉与浮,成与败,都只是等闲事,抬眼深秋北国,白云行空,逼仄难忍。 .
“林大人,时辰到了,请进宫吧”锦衣校尉来到林卓面前,温言提醒,恭敬如常。
“啊,哦,谢过谢过”林卓蓦地回过神,四周一望,已然空无一人,对着这个眼中泛着怜悯的校尉略微抱拳,迈步前行,或许是站久了的缘故,大腿麻,脚下一个趔趄。
“大人……”校尉赶忙伸手搀扶。
“无妨,无妨,年纪大了,肤脆骨柔,不堪行步……”林卓摆摆手,拒绝了校尉的好意,扯动了下干涩的面皮,嘴里流出几句自嘲,蹒跚远去。
“头儿,林大人,这个坎儿过不过得去呀……”校尉身边的侍卫目送林卓的背影,只觉得格外萧瑟。
“呼……谁知道呢,刘都督也在开封,只求平安吧”校尉想的更深,如今锦衣卫的刘守有和耿二力都跟林卓千丝万缕,要是出个意外啥的,锦衣卫上下都捞不到好果子吃。
“哎,这怎么话说的,好人没好报啊”侍卫嘀嘀咕咕。
校尉扫了年轻的侍卫一眼,没有说话,好人有好报,才叫稀奇。
文华殿里,漩涡森森。
与往常无二,林卓的到来,吸引了满朝文武的目光,见他不复往日意气风,心有戚戚,连张居正都摇摇头,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可以预料,今天对于林卓来说,会是一场浩劫。
大前天,河南巡抚陈令臻的奏疏公开,河南当地官宦的私信也撒向京师各家官邸,陈令臻为林卓曲解开脱,起到了**裸的反作用。
前日,通政司隐瞒了一天后,将开封知府的弹章明,各种阴私细节,矛头直指林卓。
昨日,湖广的弹章又到了,佃户作乱已成燎原之势,那边的小队中央军虽然没有大开杀戒,却干了更荒谬的事,五名战士直接潜入闹事佃户队伍中,挟持了闹事头目,并失手把人打死,直接导致佃户从群聚闹事演变成了暴力抗法。
有意无意间,两次朝会之间的三日,每日都有针对林卓的招式,四连击绵密起伏,波澜层层递推,往往来来,毫无空隙,朝野上下叹为观止之余,有心之人也纷纷摩拳擦掌,物议汹汹然沸腾,林卓三七开的名望,如今要翻转了,变成了七分黑三分白,真正是谤满天下。
更让很多人激动的是,事态恶化至今,林卓和他的羽翼仍旧毫无反应,连士林中的天择学社和海权社,也屡屡回避论战争执,竟似是已经认命了一般。
这一次,常胜将军显然是必败无疑了。
于是,今天的朝会日,就变成了林卓的受难日。
“……臣弹劾林卓狼子野心,拥兵自重,中央军俨然成了一家私兵,说是军纪严明,忠字当头,却不知严在何处?忠的又是谁家……”
“……臣弹劾林卓心怀鬼蜮,草菅人命,指使部下血腥行事再先,下毒灭口在后,行径令人指,如此人面兽心,却觍颜跻身庙堂之上,实在骇人听闻……”
“……臣弹劾林卓倒行逆施,勾结匪类,贪得无厌,离间天家骨肉,败坏宗室名望,沽名钓誉,理应罢官革职,回炉再造……”
“……臣弹劾林卓罔顾君臣分际,以下迫上,恃权乱政,致使地方藩王人人自危,大大有损天家威望,死有余辜……”
……
弹章铺天盖地,骂人的官员从队伍对后面的五品,一直到最前头的正二品,张四维的身体看来是将养好了,看他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出列对林卓大加挞伐,俨然是正义的化身。有人要收了林卓的兵权,有人要让林卓滚回老家啃老玉米,有人为宗室抱不平,判词一个比一个阴狠,一个比一个毒辣。
林卓静默无言,懒得看一幅幅横眉立目恨不得咬自己两口的恶心表情,闭上了眼睛,一副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的样子,完全不打算再抢救了。
“咳咳,诸位且请冷静”左都御史张瀚看不下去了,上次他被这么剧烈弹劾的时候,好歹是林卓出面救了他,人情大过天,得还,出列压了压节奏,“佃户作乱的因由未明,中央军滥杀无辜,事起仓促,也该查清内幕,不应武断……”
“张总宪,你摸摸良心,还在否?”吏部右侍郎刘子淳爆喝一声打断了张瀚,“佃户作乱?若非内务府横加煎迫,大好良民,为何自寻死路?滥杀无辜的内幕,努尔哈赤都已经快死了,找谁去查?莫非因为林卓上次营救于你,你就要党附林卓,为虎作伥不成?”
“你……”张瀚一阵心塞,眼见众怒难犯,他只好憋住,灰溜溜回到队列。
刘子淳眼见并无敌手,顾盼自雄。
龙椅上的李御姐面目阴沉,不置一词,偶尔看看形容枯槁的林卓,心中揪扯疼痛,难以言喻,无视众多期待的眼神,就是不开口,丰润的双唇抿得紧紧的。
朝堂僵持冷场,很是尴尬。
“娘娘,陛下,林卓功绩卓著,或有无心之失,为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