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年九月初一,林卓视察完中央军上下,启程返京。 .
邓子龙本来打算兴师动众为林卓送行,林卓婉拒了,他现在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把中央军的兵权交出去了,这一次不是形式上的交,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交,邓子龙这个林系色彩浓到无法言喻的军事主官,也到了离开的倒计时。
通州,送官亭。
中央军上下将星璀璨,昂挺胸,集体来送行,李三才也跟在麻贵身后,两人彼此没有好脸色,一副相看两厌的模样,只是林卓心里有数,他们是心和面不和,倒是一朵奇葩。
通县的县令也带着县里的官僚前来,林卓驻留通州整整一旬,多半是在军营,通县县令两次亲自前去请安,两次设宴相请,恭敬周全,礼数半点不敢短。
不要说出面的为什么才是个县令,通县归属顺天府管,顺天府衙门开在京师,府尹是三品大员,他敢来给林卓捧臭脚,林卓还不敢接受呢。
“子龙,如果调你到京师,你有没有什么心仪的职位?”林卓跟送别的人一一招呼道别,紧紧握着马缰,看向灰扑扑的远方。
“如果是在公子身边,所有职位,子龙都心仪”很狗血?很肉麻?偏偏邓子龙说得认认真真,眼睛都亮堂了许多。
众人都道,邓子龙手挽重兵,驻防京畿,扼守九边,起居八座,威风赫赫,谁人能知,他心里,只是愿意陪在公子身边,哪怕做个书童小厮,也甘之如饴。
“好”林卓嘴巴翕张开合了好几个来回,似有很多话要说,看到邓子龙清隽平和的脸,终究只吐出了一个最无力的字。
犹记得,泸州府,食无竹,三楼的雅间里,一个青年参将,对一个少年学子,许下了誓言,“无论公子是佛是魔,子龙都愿在你身边护法”
四年过去,世事纷纷零落,人情屡屡不堪,唯有他,仍旧伴在身边,毫无所觉。
“公子,还要多久?”邓子龙追问了一句。
“或许很快,或许要等一阵,明年春节,你一定会在京师过”林卓郑重做出了承诺。
“谢公子体恤,中央军这边……”邓子龙喜忧交缠,还是惦记着公子的心血。
“子龙啊,中央军,咱不要了”林卓回,望着朦朦胧胧的三座大营,运足目力,去分辨哪里是特种兵总部,哪里是宪兵纵队教导团,哪里是秦良玉的白杆兵。
“啊?为什么?出什么事了?要不,子龙还是留在……”邓子龙着急了,在他眼里,这里是公子的最大倚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哪一天皇帝老子翻脸不认人,凭这个至少能保住公子一条命,再去北洋,去南洋,以公子的本事,绝对能纵横天下,不用看谁脸色。
林卓转过脸,看了邓子龙一眼,见他眼中焦灼与失落交替,显得无比纠结,笑了笑,伸出马鞭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用力说了一声,“别怕”
“起行”马千乘收回偷看秦良玉的眼神,红彤彤的脸蛋儿,哪怕狠巴巴的,仍旧让他爱煞,摸了摸怀里恶形恶状的香囊,扬声一喝,司命卫队就跟突然沸腾了一样,呼啦啦铺散开,铁蹄凌乱,簇拥着林卓离去。
须臾间,就已经远在天边。
邓子龙摆了摆手,叫送行众人散去,自己却像跟钉子一样,依然顿在原地。
草亭古道,西风渐凉,邓子龙也不知站了有多久,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身上时冷时热,总难描摹自己的内心。
要是公子在这里就好了,邓子龙怅怅然离去。
鹤唳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林卓的归途并不平静。
他一路快马疾行,日暮时分,抵达距离永定门三十里的卢沟桥附近。
迎面撞上风尘仆仆火上房一样的哈虎,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带着好几个随从,林卓心中就咯噔一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家里的两个孕妇。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啊”哈虎嗷的一嗓子吼出来,就跟天塌了似的。
“住口,怎么回事,好好说话”林卓忧虑更甚,暴吼一声,镇住无所适从的哈虎。
“公子,皇庄出事了,稽查队,稽查队出事了,中央军也,也出事了”哈虎被吼得一个机灵,脑子清醒了,可惜舌头还是不听使唤。
“出事了,我刚从中央军回来,能出什么事?”林卓听到他语焉不详的嚷嚷,反倒放轻松了,只要不是家里出事就好。
“不是通州,是湖广,哈茗公主得到消息,河南的皇庄出了大事,也不知道那些租种的佃户了什么疯,啸聚起来,在皇庄里到处放火搞破坏,派往河南各个皇庄的稽查队更是被他们围殴,死了十好几个人呐”哈虎急的脑门儿见汗,顿了一下,瞄了林卓一眼,才又接下去,“他们还嚷嚷什么,要吃大白米,先杀林扒皮”
“呵呵,哈哈哈”林卓笑出声来,扒皮?这个称号记忆中一直是姓周的,今儿个倒是改了,还跟自己姓,自己把风气带坏了,喊口号,搞气氛,弄舆论,使阴招,现在大家都会了。
要吃大白米,先杀林扒皮,这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