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宫城之外,还有皇城,皇城之内,多是朝廷的中央机关驻在地,内廷二十四监,也有部分在外头,包括司礼监、御马监和内官监,这仨单位可以说是太监势力的巅峰,司礼监与内阁相互制衡,内外事务都能插手,权势赫赫,在田义手里头,御马监掌管内廷亲军的龙骧卫与虎镶卫,有兵权在手,归张诚统领,内官监的主要业务是对外采买,属于放屁油裤裆的差事,但它最大的职能是宦官里的监察大队,管纪律的,如今是王安在管着。
田义和王安原本是师徒关系,只是王安往辽东跑了两趟,趁着张鲸和冯保倒台的机会,渐渐冒出头来,先入司礼监秉笔,又掌管内官监,几乎与田义并驾齐驱,这层薄薄的师徒关系,也就逐渐淡化了下来。
三个大太监相互辖制,相互掣肘,又合作又斗争,他们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就铺垫了内宫江湖的主旋律,总的来说,田义的优势很大,因为东厂也在他掌握中,王安一般情况下也会跟他合作,张诚相对弱势,根子当然在主席台上,李太后逐步梳理了朝局,强势无比,万历小皇帝还在育之中。
宫城北面的玄武门,今日青烟升腾,三位大佬齐聚,皮笑肉不笑地互相打个哈哈,就杵在万岁山边儿上,各自眯缝着眼,袖子一笼,摆出权阉气派,静静养神,谁也不搭理谁,这也是宦官可爱的地方,他们不像文官一样九曲十八弯,也不耐烦虚伪矫饰,不爽你就是不爽你。
能劳动这三位巴巴等着逢迎伺候的,必须得是统治级人物,这不,远远的黄罗伞盖飘舞,羽扇屏开,金鼓旗蠹样样俱全,居中一人,凤冠霞帔,威仪万端,明艳不可方物,正是李御姐。
咳咳,旁边还跟着个年轻的外官,穿着三品绯色孔雀补服,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脸上笑么兮兮,一副弄臣模样。
“老奴叩见娘娘”田义等人瞬间跟软了骨头似的,跪在地上做了磕头虫。
“起吧起吧,林卓,赶紧的,把人传进来”李御姐摆了摆手,在万岁山的回廊亭上就坐,眉眼飘了林卓一下,妩媚流转,风情无限。
“是,娘娘”林卓躬身领命,心中不无腹诽,见个老外,还是个俘虏,整那么多麻烦事儿,你们闲的蛋疼,我可忙着呢。
前两天得空的功夫,李御姐听万历小皇帝声情并茂的介绍了西夷俘虏的毛色,花样,皮肤还有气味什么的,颇感兴趣,就话要见见这些稀罕物事,见就见呗,偏又担心有损皇家威仪,让钦天监算了时间地点,钦天监的官员正被京察寒风吹得摇摇欲坠,赶紧张罗了一大串的活计,什么玄武在北,西方乃白帝方位,秋天主刑杀,艮岳震慑之类的,就把时间定在了八月初三,地点就在玄武门的万岁山。
“娘娘,这就是荷兰舰队的主将,爵士范巴斯滕,这位是基督教主教,纳尔逊”林卓把早已久候多时的两个大头目带了上来,当然,预先作了一番清洁。
两人异常乖觉,知道这个贵族女性是一个大人物,能够让邪恶的海军大臣卑躬屈膝,拯救自己的机会就在眼前,在通译的指挥下,老老实实地三拜九叩,虽不敢抬头看,但是嘴巴却也不停歇,嘚吧嘚吧,口水乱喷。
“嗯”李御姐端着架子,杏仁眼却滴溜溜转悠着看,嘴巴时不时还张大一下变成o形,又好奇又要强装不屑,“他们叽里咕噜的在说些什么?”
“娘娘,他们说,这个,他们说……”通译小心翼翼地看了边儿上的林卓一眼,没有继续翻译出来,很为难。
李御姐更好奇了,嘴唇儿一撇,戏谑道,“林卓,他们这么激动,不会是你抢了西夷婆子回家吧?”
林卓很冤,但面如平湖,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笑,这毕竟不是第一次中枪,“娘娘,臣冤枉,臣的口味很叼,审美也很挑,平常也吃得饱,不会饥不择食”
“唔唔……”李御姐脸上爬上丝丝红晕,别过脸,不跟他胡扯,“他们说的什么,如实翻译”
“是,娘娘,他们控诉林大人对待他们的不人道待遇”通译字斟句酌,很抱歉地翻译,“林大人把他们三十多个高贵的人圈禁在院子里,任由一些妇孺前去参观,这是不道德的,给他们带来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林大人给他们安排了美味但是不足分量的食物,刻意诱导他们以下犯上,互相攻击,非常残忍,林大人还从他们当中提了一些贵族和神的奴仆出去,想必已经遭到了不测,他们强烈抗议这种血腥行为”
李御姐听着通译说完,瞧瞧下面跪着的两个西夷,年轻的那个充满了愤怒,脸上还有被抓挠的痕迹,老的那个眼含泪水,充满悲悯,似乎在为同胞的堕落而伤感。
“林大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虽然是俘虏,但是毕竟来自万里远邦,饮食还是要保障的么”李御姐也不好不作回应,就避重就轻问起了餐饮供应。
“娘娘,臣有下情禀告,不是供应不足,而是这些俘虏吃起来没够,一开始三十多人两桶饭就够了,如今已经增加到五桶,他们还是会互相打架斗殴抢东西吃,不是微臣无能,实在是西夷胃口太大,欲壑难填”林卓一脸苦涩,中华料理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