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淮一时间气沮,林卓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逮着鄢淮一阵狂喷,“你到底是为大明江山着想,还是为你自己的官帽子着想?你自己心知肚明,你不是想废除恶政,也不是想除掉谁,你是想邀名卖直,沽名钓誉”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鄢淮哆哆嗦嗦,眼神闪烁,不再搭理火药味儿太浓的林卓,转而哭天抢地,“娘娘啊,娘娘,臣一片为国为民之心,死不足惜,惟愿娘娘顺应天道,罢黜恶政,扫清妖邪”
“娘娘,鄢淮行径固然有不合时宜之处,出点却是一颗忠心,还请娘娘宽宥……”有位掌道御史大人心肠很软,被鄢淮的表演打动,出来为他求情。
“臣大大不以为然”沈一贯作为左佥都御史,也是那位御史的上司,恶狠狠打断了手下人的妇人之仁,“鄢淮行径岂止是不合时宜,勾结亲军,他是想要做什么?这次可以刺杀同僚,下一次呢,莫不是要行刺陛下,行刺娘娘?此等胆大包天的狂徒必须要严加惩治,连根拔起,绝对不能留”
“娘娘,臣弹劾沈一贯,风闻入罪,行事酷烈,有辱官箴”潘晟见状,跳出来鸣不平,要耍一耍林卓刚刚用过的招数,看看能不能把沈一贯弄下去,就算不能,也要搅乱这个危险的话头。
“臣等附议”张瀚等人跟他心有灵犀,也带了一群弟出来附议。
“朝廷廷鞫,言者无罪,诸位爱卿平身”李御姐瞟了一眼被晾到一边儿的林卓,察觉到这起事件并不太单纯。
“是,娘娘,臣妄言了”潘晟从善如流,果断把话吞了回去,然后这个老不要脸的就站在大殿中央,接手了审问工作,“文天正,你与许郎中等二十余人在承天门外聚众,所为何来?”
“臣等听闻有恶徒逆贼,阴谋串联,意欲搅扰国政,败坏廷议革新成果,重回的堕落之路”文天正,也就是那个幸存的土肥圆带着圆脸上的淤青挺胸抬头,毫不讳饰,“臣等怒如狂,为保全进步风气,给那些蝇营狗苟之徒当头棒喝,故而在承天门外等候,阻止他们阴谋得逞”
“也就是,是你们先动手殴打鄢淮等人的?”潘晟敏锐抓住了亮点。
“不错,名教罪人,人人得而诛之”土肥圆文天正转脸瞪着鄢淮,犹自双眼充血。
“真相大白,真相大白啊”潘晟喜翻了心,蹦蹦跳跳就要盖棺论定,“文天正等人恶意寻衅滋事,殴打同僚,罪证确凿,请娘娘圣裁”
“真相大白?哼……”礼部右侍郎郑振声阴着脸出列,“潘晟,既然真相大白,你且告诉我,报信校尉为何被绊住一个时辰之久?当值千户为何不在?旗手卫百户为何意图行凶?”
“不要纠缠这些细节嘛”张居正亲自出来平事儿,慢条斯理,嘴巴里的鼻涕咽下去了,恢复了当朝辅的气度,“军卫之中武夫贱人杂陈,有腌臜之事,都是寻常,不必过于计较,如今文天正等人知法犯法,殴人致死,才是正事”
“辅大人大谬”出来批判张居正的,却是户部尚书张学颜,这位重量级的理财能手,没有给自己的前任留下面子,调门儿起的非常阴狠,“臣以为,文臣互殴只是鸡毛蒜皮,有人蓄意窥伺宫禁,胆敢操控禁卫,这才是大事,前者只是意气之争,政见之争,后者,却是意图谋反,是叛逆”
“哇……”“哦……”“一库……”
满朝高官,都倒吸一口凉气,出形形色色的叹息声。
“臣以为,张尚书所言是正理,文臣互殴,尽管不够体面,有份,方式也激烈了些,都无可指摘,毕竟太祖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文臣绝不因言获罪,故而无论是对京察有异议,还是对异议者有异议,都不当大事”林卓暗暗为张学颜喝彩,开口就为他提供了不可辩驳的法理支持,就是要把事儿闹大,闹得非常大,办成大案要案,用更多的鲜血补偿许郎中的英灵,让这些文官知道,开倒车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反而是亲军这一块,竟然有人能渗透其中,如臂使指,思之令人不寒而栗,国家九鼎重于泰山,今日是承天门,明日呢,奉先门?还是乾清门?”
林卓的狠毒不比张学颜稍弱,奉先门内是养心殿,乾清门内是乾清宫,分别是李太后和万历皇帝的寝宫。
张四维和张瀚对视一眼,脸上铺满了阴霾,眼睛里的刀子隐蔽地戳向回到队列里的张学颜,叛徒比敌人,是更要恶心的存在啊。
“本宫倒是觑了你们”李御姐闻言,站起来,焦躁地在丹陛上来回踱步,身上直哆嗦,“倒是想着你们死在宫门口,恶心皇家,挟死逼迫总是有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打起了本宫的主意,林卓,你现在就给本宫审,审个清楚明白”
“是,娘娘”林卓铿锵领命。
“这位千户,当值之日为何不见人影?”林卓缓了口气,转向跪在地上的旗手卫千户,声音很温柔。
“下,下官身体不适”千户却跟被蛇蝎盯上了似的,全身颤栗。
“何处不适?可有脉案?可有药方?身体不适为何不向上官报备替换?”林卓又是一连串的追问。
“下,下,下官……”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