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迎之礼完毕,表面上的花活儿也做完了,陈哲立下远征大功,也该当给点干货。
兵部尚书曾省吾先是按照惯例,派了个考功郎中,去找五军都督府会商,结果那些饱食终日的勋贵鬼畜,拍着大脑袋琢磨了半天,一脚把人踹了回来。
“咱们五军都督府,辖制天下卫所,从来都是管的卫所兵将,海军算是哪个卫的?闹不明白,别跟爷们儿这里瞎咧咧”
考功郎中也是懵逼中,海军原来还有个水师卫所的说头,现在是正经的没有了,海军衙门那边儿人财物权,别说是跟五军都督府没有一毛钱关系,跟兵部也不怎么挨着,都是林卓直达御前,一言而决。
这考功郎中是个一板一眼的性子,见事情不谐,也不想着转圜一下,整理个章程出来,转身就回去找上官汇报,曾省吾为之郁结,令考功郎中再跑一趟海军衙门,请林大人给个主意,这郎中直挺挺找上门,张口就问林大人该怎么封赏陈哲,掏出个笔记本还要做记录的架势。
林卓看着这个逗逼无言以对,满天下都知道陈哲是哥们儿的人,你这么问是在反讽本官不成?官大了,脾气也见长的林大人,转身就端茶送客。
考功郎中又吃了一个软钉子,心中愈不忿,回去跟曾省吾奏报的时候,添油加醋,历数林卓的傲慢无礼,表示兵部不能吃这个瘪,要在给养调动、军将升迁方面好生卡上一卡,给点儿颜色看看。
曾省吾无语对苍天,认真打量了这位考功郎中好半晌,爬到六部司官的高位,还能如此天真烂漫,纯洁无暇,也要算得不容易了。
且不说曾省吾本身就是林卓线上的大干部,他就不知道陈哲运了两千多万两银子给宫里,宫里转手就赐下其中三成,七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给海军衙门,连个哽都不打,皇家海军皇家海军,岂是随口说说的?
曾省吾有心当场作,把这个嫩生生的考功郎中给撵回姥姥家,但是这么不开眼的人能当官当到五品,背后说不好会有强梁黑手,所以强憋着一口气,好言好语打走人了事,封赏的事,看样子还是得跟林大人通个气,到太后面前暗箱操作一番。
考功郎中给遛了一大圈儿,白忙活不说,还没有得到上司的好脸,心中郁闷不已,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去休去休,管他陈哲封什么赏什么,找几个兄弟伙,吃个酒先。
考功郎中姓许,是个大家子,算是世代书香门第的,盘根错节有不少关系是真的,至于说曾省吾担心的强梁黑手,倒是没有的,只有个远房族亲,论起来他应该叫伯父的,叫做许从诚,乃是嘉靖第五女的驸马,只不过公主已然早逝,他如今也只是挂着个驸马都尉的名头而已,只不过他却也不是青史之上籍籍无名之辈,倒不是因为他驸马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孙子,威名赫赫的许显纯,天启年间九千岁的暴力爪牙之一。
许郎中吆喝了许多同僚同年的友人,一道往安定门大街去,那里的灵椿坊,最是酒馆食肆密集的所在,像什么湖广山色啊,什么食无竹啊,都在这里有分号。
“诸位兄台,咱们今儿个是去哪家?”有个土肥圆的官员,脸色微黑,方面大耳,神情雍容,倒有一番威严,他嘴里问着各位兄台,眼睛却看着许郎中,毕竟是他点的局,在哪里饮宴,主家要话才是。
其余人等也没有作声,都只是看着许郎中,显见都不是拎不清的。
“今日,就,就,哎……就食无竹罢了”许郎中手指几番指向湖广山色,毕竟在林卓那里刚刚吃了个不待见,心中有气,但是神色变幻,还是决定去食无竹。
“好,老几位,走着”土肥圆官员爽快应了,望了望门匾上的第一二零号分店标识,又瞥了一眼斜对过人丁稀薄的湖广山色,笑了一笑,当先进门。
一番礼让,众人团团落座,许郎中今儿个心气不顺,一股子邪火儿泄在了菜单上,滴溜溜点了个全套的全竹宴,本有人好心想拦着,怎奈其人固执,急赤白脸地反倒来了劲,众人也就作罢,由着他任性。
点完单,瞧着密密麻麻的菜式,还有后边儿跟着的银两,许郎中有些许悔意,何苦由来,受了人家的气,拿着自家钱袋出火,结果钱还落到了给自己气受的人手里,真个可笑。
输人不输阵,自己点的单,卖身也要给钱,许郎中状若无事,大模大样的把单子递给温文尔雅恭候的小二。
众人都是官场中人,喝了口清凉的菊花茶,等菜的当口儿,难免议论一番朝政。
“这京察啊,真不好说,辅大人惦记着耍耍威风,谁知一不留神就被带偏了去,现下估计头疼着,两成的京官处分,倒要看看怎么个收尾?”扯开话匣子的,正是那个土肥圆。
“哼哼……今日说礼法,明日就成了成例,陈陈相因,不几日就成了祖制,这大明的日子就念叨着这些车轱辘话,一天天的过,现下局势渐开,士风颇振,海外大有可为,却是不能这么过了,林大人虽说年少显贵,骄纵强横了些,但不失为一阵清风,把这朝中的死气暮气,全都一扫而空”说这话的不是个毛头小子,而是个中年偏老,充满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