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六辰值日,诸事皆宜,上上大吉。
甲戌科殿试,就定在这一天。
殿试对于万历小皇帝来说,是个全新的副本,他没有玩儿过的,很有些期待,而且他老娘李太后今儿个犯了懒,没有心劲儿掺和,交代了田义几句,让他看着点儿,别出篓子,没有亲自到现场拘管着他,所以万历小皇帝兴致很高,坐在中极殿的高高龙椅上左顾右盼,十分欢脱。
站在他下的内阁三位阁老,神情各异,张居正很纠结,不知是哭是笑,张佳胤很淡定,林卓这一轮急流勇退,让他彻底放了心,区区殿试,压根儿不是个事儿,初来乍到的申时行还有点儿局促,他从来没有站这么高尿这么远过,看着下面数百号朝参官,乌纱帽密密麻麻,身子晃悠了几晃,站不大稳,不行,他有点儿晕官。
田义弓着身子附到小万历耳边,嘀咕了几句。
万历神色一整,粗着嗓门喊出来,“传新科贡士上殿”
“传新科贡士上殿”
“传新科贡士上殿”
净鞭三轮响,钟鼓一时鸣,朱紫两班列,静待新贡出。
林卓穿着浅啡色的贡士吉服,带着新科贡士们打头鱼贯而入,满面喜庆,白里透红。
看得群臣大感碍眼,很有一种跟大家伙一起鬼混了一年多两年的老油条,又跑来跟自己装处的感觉,还特么装的神气活现,十足气人。
殿试的主考官是皇帝本人,一般情况下,代为主持的是内阁辅。
但是甲戌科很特殊,内阁辅的儿子和内阁次辅的女婿都是考生,所以萌新阁老申时行就赶鸭子上架了。
“……时维万历二年甲戌,奉皇帝陛下恩旨,秉公持正,为国抡才,凡诸参考贡生,勿怠勿惰,尽展所学,题为国家军制,可提议以裨补缺漏,可倡行以增益实务,据实奏来,朕将亲览……”
听到这个题目,群臣一阵骚动,目光都隐隐约约看向了林卓,时不时有人窃窃私语,摇头表示没意思。
大明的国家军制可是被林卓糟蹋得最深入的领域,搞海军,搞中央军,全都是他一手操作。
整个朝廷上下,没人敢说谁比他更权威,出这么个题目,那不是给他量身打造的萝卜试题么?没意思,忒没意思,堂堂会元了,才学又高人一筹,状元一甲的名额,本就手拿把攥,这题目上还动手脚,啧啧,双保险啊,宠臣就是宠臣,真心不要个碧莲。
“肃静,肃静”
嗡嗡议论声刚刚起个头儿,一头一尾各两个的监察御史风一样的冒出来大声呵斥,眼睛还不停往门边儿上站着的大汉将军瞅,很想有人顶风作案,也好拖出去几个,当面撸一,向老大表表忠心。
小插曲还没起泡儿就被淹没,殿试答题波澜不惊,林卓苦着个脸伏案挥毫,面前闪现出李御姐慧黠的俏脸,心里腹诽,这题目肯定是李御姐出的,是不避嫌疑用心呵护自己,还是坑自己拉仇恨,这就不好说了,或许,兼而有之吧,女人总是很记仇的。
三百来号人埋着脑袋写写改改,中间还吃了点儿御赐的点心,干巴巴的,滋味不是很好。
两个时辰悠然滑过,日暮时分,钟鼓再度响起,翰林院的数十号人倾巢出动,把卷子收了起来,有人收得快,有人动作慢,各自收到的卷子再辗转腾挪摞起来,看上去很有技巧的样子。
交完卷,跟着礼部官员蹑手蹑脚出宫,跟其他贡士们简单聊了聊天,亲热了一下,就一溜烟儿爬上马车,快马加鞭走人。
今天老林家可算是门庭若市,散布在南洋、北洋和蜀中的兄弟伙都到了京师,济济一堂。
耿彪耿二叔放下南洋水师和大半个东南亚的海岛地盘儿,带着金凫和陈哲一起来到京师,刘珽也跟他们一路,他是要去山西就任宣大总兵的,他老爹刘显在京师五军都督府,孝比天大,他在京师停上一停,任谁也说不出啥来,耿大力也从蜀中回来了,他的新岗位在通州,以后倒是近便多了,哈龙也从大连风尘仆仆杀将回来。
以前在戎县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总算又聚齐了。
“……卓哥儿,想杀我也……”金凫又胖了不少,活像一只巨型河马,眼看他两只肥硕的短腿离地而起,猛扑过来,林卓掂量了一下,要承受他这一扑之力,少说也要运转庇阳经才能承受得起。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林卓动如脱兔,刺溜一下让开了。
“砰……”一阵烟尘扬起,地面似乎都晃了好几晃,金凫摔了个结实。
“二叔,漂泊海外,您,辛苦了”林卓拉着耿二叔粗粝的手,看着他黝黑的皮肤,挺直的腰板儿,亮晶晶的黑瞳,心中欢喜,这个看着自己光屁股长大的亲人,在海上找到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不辛苦,不辛苦,家里都好,二叔在外头也高兴”耿二叔声如洪钟,拍着硬邦邦的胸脯,看着林卓,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过几天,卓哥儿就要大婚了,这可是咱家的大日子,二叔不回来看一眼,心里不安生”
“好,二叔从小就记挂着我,今晚我好好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