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省吾很会做事,花团锦簇的战胜总结,他写了,但是战后处置,他请林卓动笔,以夹片的形式,由曾省吾代为呈奏,林卓不以为意,推辞了几句,曾省吾却正色劝道,“此事非小,也不只是谁的功劳的问题,你日后必位列朝堂,进京之事也近在眼前,能发先声,于你,于张阁老,大有裨益”
林卓一怔,有些感动,也有些释然,曾省吾不了解自己海洋一样丰厚的储备,也不清楚自己的政治抱负,眼前这点小事,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并不放在林卓眼中,但是这份心意,却是实实在在。
林卓提出的三句话建议,是对大明几百年土司羁縻政策的一次绝大变革,论起功劳,事实上可能比战功更加亮眼,是一次大大露脸的机会,毕竟朝堂上说话算数的诸位大佬,都是有文化的谦谦君子,不是武夫,天然更看重文治。
林卓的夹片很快写好了,曾省吾迅速取走,驰驿上报,拍拍屁股回了成-都府,算是完活儿。
曾省吾可以完活儿,林卓却还不能,相反地,他更忙了。
自从他身体恢复之后,各方参战将领,各族头领族长什么的,纷至沓来,仗是打完了,后面的安排,得不到准话,他们心里也安生不下来。这里面,路智和伏骞最最尴尬。
林卓的安排也很有心思,其他将领和头领都是刘显和邓子龙陪着,集体接见一下,因为彼此心里都有数,嘻嘻哈哈亲近一番表表忠心啥的,也就过去了,至于那俩尴尬的男人,留到最后,单独接见。
“林公子,请恕路智直言”路智被憋得够呛,豁出去了,不蹚沐家的浑水,就只能另找靠山,要不然迟早被玩儿死,“沐烨行迹,我绝不知情,黔国公为一己之私,不惜设法陷害我,置朝廷大业于不顾,令人齿冷,恳请林公子主持公道啊”
“路将军不必担忧,你此次乃是有功之臣,奏疏之中前因后果,都已经详细列明,朝廷自有公道,封赏是少不了的”林卓打量着这个生活很精致的美髯公,并不亲近。
路智听到这番近似功劳承诺的话,心里却反而很不托底,他咬了咬牙,“噗通”跪在地上,“林公子,黔国公权大势大,这次末将出手把沐烨羁押了起来,成了沐烨的罪证,前几日就收到了黔国公的斥责信,信里多番威胁逼迫,勒令末将将沐烨的事情遮掩过去,担下罪责,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路智七尺男儿,若无林公子仗义援手,恐怕,路智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林卓起身把路智扶了起来,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路将军,我本无意过多插手你与黔国公之间的恩怨,今日你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就直言了,我会就沐烨一事与黔国公分出个对错,此事牵连较广,朝中肯定会有颇大震动,你能否在其中觅得脱身良机,还得靠你自己”
路智身躯一震,眼神闪烁,“林公子,罪证我已全盘移交给邓将军……”
“路将军,你要弄清楚”林卓脸色冷了下来,厉声呵斥,“这件事本身,已然罪证确凿,沐昌祚必定要付出代价,只是大小而已,无须你再伸手画蛇添足”
路智喃喃不语。
林卓神情不耐,步步紧逼,“我与黔国公,非此即彼,没有中间路线,你要是还心存侥幸,只怕到时候亲手把你的人头送到我手上的,就是黔国公本人。来人,送客”
路智走了,他看上去失魂落魄,脑子里轰隆隆地反复盘旋着几句话,非此即彼,非此即彼,跟林卓,不止要为沐烨一案作证,还要揭发黔国公别的罪行,把黔国公得罪到底,跟黔国公,就要做的沐烨的替罪羊,林卓也不会轻饶。苍天呐,活着真特么艰难。
伏骞也觉得人生很艰难,以往欣欣向荣人力鼎盛的白苗九大长官司,一家伙少了七成的青壮,即便把黑苗的人收买了些进来,白苗族中的日子仍旧过得很紧巴巴的,到了冬天,没了野果猎物,日子肯定就更难熬了,他有些时候很羡慕倮倮族的乌坎,有个漂亮孙女儿,往林卓床上一松,啥都有了,官府的援助接济连绵不断,连老汉专用的手推车都给配了好多辆,说不定比以前在深山老林的日子过得还要好些。
“伏骞头人,来来来”林卓的态度很热情,在一张地图上比划着,“我正在想着找你,过几日这里要开一条出山的大路,要经过你们白苗的领地,可惜人手不足,还望伏骞头人多多支持啊”
“开路?”伏骞眼睛一亮,有些害羞,“派出去的人力,饮食可有保障?”
“有,当然管饭,管吃饱”林卓很豪气,“要是干得好了,还能有个几文钱的工钱”
“还有工钱?”伏骞眼睛更亮了,他不自觉地站起来,“那,那女人能当劳力么?”
林卓微诧,用看禽兽的神情看着他,“伏骞,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开路的工程,挖山架桥抗石头的,女人怎么能行,必须得是爷们儿啊”
“又要爷们儿啊?”伏骞牙花子疼,白苗的爷们儿可经不起折腾了,他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林公子,白苗的情况你也清楚,现在是一个青壮管两三家呢,开路的活计,咱们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