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丝山上的恩恩怨怨,沉渣泛起,血腥味渐浓,而翠屏山上的林卓,却似了无所觉,他带着家人和亲信是出来消暑的。
叙府的山,虽然有很多,但是地处边陲,强人匪盗出没,族群复杂,语言不通,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在所多有,是以叙府百姓,并不敢随意爬山赏景取乐。但是有一座山,是例外的,那就是翠屏山,翠屏山在叙府府城西南方向,山势并不算陡峭,四周地势更是平缓,遍布农田民宅,都是本分的汉家农人,故而这小小一座翠屏山,几乎成了叙府士子往来交游,百姓攀登采集的唯一去处。
只不过林卓这一来,少不得就要坏事儿,至少老百姓们不明就里,看到这个阵势就噤若寒蝉,远远躲开。
官兵层层叠叠,挺胸腆肚在道旁警跸,府衙县衙的衙役捕快们往来奔走,招呼驱赶,还有那看似平常却时不时峥嵘毕露的便装人士,生生将这座山给包了起来。
那些便装人士最是怕人,有的年纪轻轻,几个人一伙儿几个人一伙儿,穿着一样的暗绿色的武弁服装,一块块花花绿绿,脚下蹬着长筒皮靴,怪模怪样,却显得格外精神,他们边走边四处打量,眼睛犀利毒辣,凶神恶煞的模样,怕不是要吃人。
有的年岁看上去比较大,胡子都生出来了,看上去气喘吁吁,一副人到中年万事虚的样子,有的甚至拖着长长的白胡子,这些人各走各的,慢慢悠悠,不疾不徐,只不过隔壁的二狗子在树上掏个鸟窝,弄出些动静,那白胡子老头儿居然直愣愣像只老鹰一样腾空而起,眨眼间就飞到了树顶上,还有好几个看上去不起眼的肾虚中年,也在兔起鹘落间把二狗子牢牢拿捏住,二狗子小命都差点儿交代了,脖子上留下的暗红色手印儿好几天没消下去。
有山就有庙,有庙就有佛,有佛就有道,这几乎是个比兰州拉面旁边必须有沙县小吃还要铁定的铁律。翠屏山上的和尚道士们没什么名号,但是对于大名鼎鼎的巴蜀灵竹,还是心向往之的,尤其是那儒释道三家合力的《菜根谭》,比念经书要有劲儿的多了。
何况林卓一行,还有大批文武官员,这小庙小观的,完全得罪不起,毕恭毕敬的将林卓等人恭请上山。
翠屏山顶,一大片竹林郁郁葱葱,根根挺秀,直插云霄,竹节万杆,寒气凛凛,远眺或许只觉壮观,身处其中,才能感悟到那遮天蔽日四面绿墙的压迫感,要是还不停有人步伐整齐,行云流水的在头顶,在四周,穿人过竹,纵身而过,看似散漫,暗含节奏,那种压迫感就更是让人心惊胆寒。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这处所在真是巧夺天工,四面竹墙,环绕着一大片绿草地,草地中有几块巨石、几丛矮树点缀,其余一平到底,如同被剃头刀剃过了一般,清风徐来,凉爽幽静,竹叶婆娑,树影摇曳,一间不大的院落,全部由竹子制成,泛着绿油油的光亮,亭台廊榭俱全,恰似人间仙境。
现在,这处仙境里,只有林卓和他的家人,在小院儿不远处,绕着一块厚实的毛毯,席地而坐,林卓萱萱兄妹俩,清漪耿小妹两女,还有林泰来张婉儿夫妇,六个人都穿着浅绿衣裳,与这片青天绿地完美交融,钟灵毓秀,恍如神仙中人。
邓子龙带着众人来到,在绿地边缘顿步,他默默欣赏着眼前这幅图景,尤其看到林卓被萱萱按倒在地上殴打,林卓四处求救不果,一脸憋屈,他脸上泛起浅浅笑意,只觉得眼前一幕如同金妆玉砌,此生不换。
欣赏了半晌,邓子龙即便满心看不够,也不敢再耽搁,他右臂一振,一大队迷彩装的特种兵就像是被泼洒在宣纸上的浓墨,哗啦啦蔓延开去,须臾间就已经将小院儿由一个清幽的仙家福地变成了壁垒森严的军事要塞。
邓子龙和耿大力相继迈步出去,身影拉长,拉长,也是一队特种兵,如果说前面那堆人是狼群,这队人每一个都是猎豹,身上七零八落的挂着好多的零碎儿,他们一开始紧紧跟着两位将军,到后面慢慢扇形扩散,小心翼翼将林卓和他的家人们护在中间。
留在原地的马容侧目顾盼,只见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异样,新任叙府知府叶谦还冲着马容微微一笑,叙南卫、泸州卫和松潘卫的三位指挥,板着脸杵在那里,拼命冒充着精兵悍将。
马容微微一笑,倒是没白费公子的一番心思,司命卫队和朱雀特务营几乎全军动员,近五千人的大阵仗,哪怕公子无职无权,也不怕压不服你们。
看到顶盔掼甲的邓子龙和耿大力来到,林卓费力的把自己十岁了还无法无天的妹妹从自己身上抱开,闹起来没够的萱萱丫头这个时候也知道轻重,悻悻的哼了一哼,松开了自己树袋熊一样的小胳膊小腿儿,法外开恩,饶过老哥这一遭。
小院儿里,林卓正在跟叶谦叶知府面谈,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与礼节性会面的轻松自在相比,此刻室内的气氛有点儿沉凝。
叶谦眉头紧皱,“林公子,僰人局势既然不稳至此,为何不上报朝廷,也好早作安排?”
林卓闻言,洒然一笑,“叶大人既是知府,自然可将此事上呈中枢,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