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城皇极门外,看到的就是锦衣卫如临大敌,在门口排起了五六道人墙,刀出鞘箭上弦,一副针对阶级敌人的模样,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呼啦啦跑了个干净,这可是要命的活计,还不如回去做做生意,有那立场不坚定的学子官员也悄咪咪走了,队伍瘦了一大圈。但是剩下的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货,呐喊声,呼号声,不减反增,王用汲的大嗓门艳压群芳。
乾清宫,朝堂高官云集在此地,开始一场紧急的御前议政。
“诸位先生,蜀中巡抚高志泰联名蜀中各司主官的密奏奏本到了,你们拿去看看吧……”主持议政的工作,李皇后越来越在状态了。
话音刚落,一个大嗓门儿远远传来,声如雷震,打断了节奏。
“守文人尊严,还士林公道”“内阁不公,屈枉轻纵”
“娘娘,翰林院编修王家屏、户部员外郎沈一贯等率众在宫门外静坐陈情”李皇后身边的太监田义跪地回报。
“所为何事?”李御姐见到床榻上的丈夫隆庆皇帝眼睛一眨一眨,显然极为关切,就赶忙出声询问。
“为蜀中士子林卓被剥夺功名、暗害重伤之事,为黔中巡抚赵锦奏疏一事”田义回答的很有艺术,有暗示,有点题,但是不露痕迹。
“林卓的事,本宫有所耳闻,赵巡抚的奏疏又是何事?”李御姐敏锐抓住了重点。
“回禀娘娘,赵巡抚所奏亦是林卓之事,言过其实,过于夸大,危言耸听,臣驳斥并请贬官,以儆效尤。”高拱回答的理直气壮。
田义很快就把赵锦的奏疏和高拱的批复意见呈了上来,李皇后略略一看,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高先生,依你之见,蜀中上下的奏疏应当属实否?”
高拱闻言,进退两难,主要是他还没有看到蜀中的奏疏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虚应一下,“若事实俱在,理应属实”
“好,你且看看,赵巡抚哪里夸大其词,哪里危言耸听了?”李皇后声调转冷,把手中的奏疏丢到高拱面前。
高拱好一阵失神,自从正位首辅以来,这种待遇还是头一次,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奏疏,高拱有种很不祥的预感,翻看之后,果不出所料,事情不能更糟。
“高先生,以本宫看来,赵巡抚非但无过错,忠心热血反倒可嘉,理应褒奖,你意下如何?”李御姐得理不饶人。
“臣无异议,不过,臣以为,钟毓虽有小过,立身不谨,指使行刺之事,尚无证据,蜀中查案进展迟缓,不如……”如今形势极为不利,高拱却并不想放弃钟毓,不是他仗义,而是作为地方上主动投靠自己的标杆儿人物,若是钟毓直接被人整死,对他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高大人,蜀中上下既然已有共识,自然能够彻查此案,相信不日即有奏报上呈,眼下当务之急,就在宫门口,不是蜀中”李皇后再度不给高拱面子,声音尖利的打断了他。
“陛下,娘娘,以老臣愚见,京师青壮官员云集陈情,乃是为林卓之事讨还公道,张总宪出面说明事实,应当足可劝退”张居正出列,出了个馊主意,拱出了张佳胤,不是为了你徒弟么,你就去灭火,刚好合适。
李皇后侧目看向张佳胤,这可是个收揽人心的好机会。
“陛下,娘娘,众官员仗义集会,所为者非只林卓一人,更是为了蜀中实行的严管书院与言论的弊政,后者大,而前者小,后者不去,前者只会越来越多”张佳胤出人意料的推脱了,西南的试点完全失败,高拱应该给个说法,去掉这个弊政,收揽的人心就不只是宫门外的了。
“张大人,慎言,严管书院言论,所为者乃是大明人心,何为弊政?”高拱今天的心情很不美丽,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还非要老夫明着低头,张佳胤可恶。
张佳胤却笑了,政治上如果没有把柄相互制衡,是断然不可能有温良恭俭让的,他血淋淋揭了高拱的伤疤,“高大人,事到如今,毋庸回避,西南,可制乎?”
乾清宫内,随着张佳胤的这个反问,陷入了宁静,只剩下高拱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眼见高拱下不了台,他的小弟只得出面解围,礼部尚书高仪温声劝说,“张总宪,若集会官员有所提及,关于此条律令,您大可一言而决”
“呵呵呵”张佳胤小声笑起来,“高大人,您这个统领天下学政书院的礼部尚书,做得果然名副其实”
张佳胤说完,就向李御姐行礼告退,出门灭火去了。
留下高仪站在原地,脸上红白转换,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