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府府城,知府衙门。
林卓这支队伍的核心力量围坐。
陈文杰看着林卓众星捧月,心中滋味不同寻常,自己把邓子龙派出去,满打满算不到十天,硬生生变成了别人账下死士,酸酸涩涩,跟孙权的尚香情结相差仿佛。
“知府大人,府城兵马可有驻扎在城外的?”
“有,府城的守备营就在城外,叫做守备外营,不过这一营兵马,”陈文杰面露难色,有些尴尬,“这一营兵马恐怕无法为我所用,守备乃是许翰的内弟。”
“哦?守备外营?实力如何?”
“两千余人,占了叙府卫所兵的六成,”陈文杰介绍了情况,又信誓旦旦的打了包票,“不过林公子无需忧虑,卫所兵向来不堪大用,与战兵不可同日而语,况且许翰断然没有机会逃出府城。”
林卓听了陈文杰的称呼,不由心下戏谑,也算是领教了大明朝阶层的壁垒严明,自己这就升级成了林公子,摆了摆手,“知府大人切莫客气,还是叫我林卓便好,若是不嫌林卓高攀,我便称呼您一声世叔。”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本官就托大了。”陈文杰接过林卓递过来的橄榄枝,脸上浮起一团红晕。
客套了一下,林卓若有所思,“世叔,事态严峻,攸关生死,那许翰很有可能要狗急跳墙,在府城内作乱,牵涉太多,难免会涂炭府城百姓,还是把他放出城去为好。”
“贤侄,恕老夫直言,许翰在城内,如在瓮中,径直拿下就好,何须大费周章?”陈文杰展现出了封建官僚的杀伐决断。
林卓默然片刻,缓缓出言,“我等躬行正义,为生民请命,为了除去许翰这个野心家,即便使出一些权宜的手段,只要大义不失,也无伤大雅,只是,要是能够以大势迫之,等到他反迹昭彰,引火****的时候,再雷霆一击,在朝堂上,会更为有利。”
陈文杰悚然而惊,捋着胡子看向林卓,这个小童生,显然并没有把许翰放在心上,他的目标一直是千里之外的京师,“贤侄虑事周全,格局宏大,老夫所不及。”
林卓连连摇头谦逊,拱了拱手,“世叔过谦了,让许翰坐困穷城,把他逼出城去铤而走险,还要靠世叔出手。”
陈文杰点点头,眼睛里精光闪烁。
“大人,知府大人那边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黑暗里,许翰的轮廓胖大浑圆,声音却很清晰。
“知府大人召集了三班捕快头目还有内城巡检,在府衙训话呢。”
“陈—文—杰”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结满了冰碴儿。
“大人,和润号那边……”长随欲言又止,“那边的东西,还送回去么?”
半晌无言。
“咕咚”吞咽唾沫的声音,“送回去,为什么不送,就趁着陈文杰抖威风的时候送回去”声音有气无力,显然很不甘心。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尽快送回去”长随很敏锐也很精干,意识到重要性,撒丫子就往门外跑。
“想翻天?哼”许翰低沉的嗓音怒意勃发,充满了浓郁的太-子-党味道,“迟早禀明恩师,给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混蛋们好看!”
和润号宽阔轩敞的总店门口,夜半时分,突然停了一长溜的骡子车,约莫有三四十辆。
十几扇门迭次洞开,领头的一个中年汉子挥挥手,涌出近百个精装汉子,肩挑手提,一个个的麻袋往骡子车上码,像是一群采蜜的蜜蜂,轻手轻脚,悄无声息。
有个年轻的劳力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弄撒了一个麻袋,顿时一大片大米喷涌而出,莹白的色泽在夜晚的黢色里格外显眼,领头的一脸煞气的走上前,兜头就是一记佛山无影脚,把那年轻劳力踹得连翻几个跟头,嘴角都沁出献血来,硬挺着不敢开口求饶,也不敢呼痛。
旁边的搬运活动毫无阻滞,其余的那些汉子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沉默着一趟一趟地把麻袋扛出来。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每个车上都堆得高高的,装得已经不能更满了,但是往外搬运的人流兀自没有止息,很快又在门口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那领头的皱皱眉,一挥手,搬运的汉子们默默哀叹一声,各自拿出扁担绳索等家伙事儿,每人捆上几麻袋,这才堪堪把这些麻袋全部运完。
车队和人流艰难起步,车辙深深,最为耐劳的骡子步履沉重,糙汉子们也是龇牙咧嘴,那个年轻的更是咬牙切齿,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透支他的生命一般。
走过大街,领头的摇摇晃晃,拿着根鞭子,走顾右盼片刻,扬扬手。带队拐入一个黑黢黢的巷子。身后微弱的哀声响起一片,领头的置之不理,反而变本加厉各种七拐八绕,就是不走直线,让他身后的劳力们恨得牙痒痒。
走过砀山桥,领头的又一转身,转进坑坑洼洼脏乱不堪的菜市街,后面的劳力已经无力咒骂,木然跟随,领头的汉子眼角余光一觑,捻一捻脸上黑痣的长毛,颇为得意。
刚走出没几步,却听见一声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