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楚禾提到京都内的鸿聚楼后,甄峻初凭着感觉和梦境将鸿聚楼完整地描画出来。
楚禾看着喜欢得连声称赞,越发肯定先生就是来自于京都。
先生作画期间,也有几个学童前后帮着磨墨铺纸,洗笔捧砚,不但钦佩着先生的绝顶画艺,也艳羡着传说中京都酒楼的繁华。
村民们听了自家孩子频频说起先生的画,也禁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跑来观赏。
全村只有老村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最熟悉外面的世界,只南阳州都去过了三四趟。
京都内的鸿聚楼他没有听说过,在画里看着豪华,不知道比南阳州城里的“竹心居”哪个更阔气一些。
楚禾站在一旁撇嘴道:“村长大爷,不是小的多嘴,那‘竹心居’和‘鸿聚楼’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竹心居’讲究的是精致,‘鸿聚楼’注重的是豪华,但都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都是很阔气的销金场所。”
少年人显摆,当时就忘了“竹心居”掌柜的交代。
甄峻初猛地拉住楚禾问:“‘竹心居’是什么?这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楚禾吓了一大跳,先生怎么对“竹心居”三个字反应这么大,难道掌柜的不让他提到“竹心居”是与先生的记忆有关?
楚禾即使再聪明,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根据经验,能让一个忘却的人能想起什么,不是与他有很大的关联,就是双方之间有太大的仇恨。
仇恨应该说不上吧,现在先生和他楚禾的生活费用都是依靠“竹心居”提供的。
可是,如果先生与“竹心居”之间没仇没怨,为什么掌柜的不让给先生说起“竹心居”这个地方呢?
都怨村长自恃去过大地方,无意间说到“竹心居”,而自己顺口又接了话茬,该如何圆谎呢?
楚禾挣脱甄峻初紧抓自己的右手,装作不在意地递过去一杯水道:“先生,您先喝口水吧。这‘竹心居’其实是个茶楼,京都内有,各地还有分号,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先生心中若是觉得熟悉,说不定也在那里喝过茶、吃过饭吧。”
老村长惊异道:“先生与楚禾小哥原来是来自京都呀!那可是天子脚下,威武煌煌,即使是虫蚁身份也不一般啊。
不是我老汉奉承,就先生这人才,相貌品俊,文采风流,怎么就来到咱这偏乡僻里蜗居消闲呢?”
甄峻初黯然道:“可惜我都忘了,只有楚禾尚能记住一些,但也说不清楚。”
老村长笑道:“我老汉活了这么多年,听闻经见过的也不少。
世上避世的大致有两种人:一种是真正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隐士,超脱隐逸,不同流俗,多是经过一番磨折而隐于山野的;
另一种则是历大患,避苦难,不得不隐,不得不避,求生存安饱,蛰伏伺机的。”
甄峻初问:“那老人家看我是哪一种呢?”
村长道:“先生哪一种都不像,第一种你不像有阅历的,更没有隐士那种真正闲逸无忧的心态。
第二种也不像,一个年轻人能经历什么样的大苦大难,何况你又什么都忘了。
论说,以你这个年龄,除非是家遭突变,乃大富大贵之家遭遇了宦海浮沉或者政治牵连。
让我想想,这几年除了甄家谋反还没有其他的大事。
甄家是已经完了,其他牵涉的家族也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凭着当今圣上的精明和铁腕,该惩处的绝不会漏网。
我老汉好歹是个村长,平时到集镇上也听到了不少朝廷的消息。不过,我们山野人都不太关心这个。”
甄峻初试探道:“那老人家就不担心我若真是那个漏网的人呢?”
村长笑道:“你若从京都来,说不定这猜测还是真的呢,可那又怎么样呢?
且不说这里山高皇帝远,你又是个忘了过去的人。
就是你确属漏网之鱼,还有暗中积蓄的能力,有机会翻身重来,可我们这山里土薄人贫,根本没什么可滋养的优势,当不了做大事人的营盘。
纵使先生将来有龙翻腾空的志向,在此也根本没有得益之处。
先生他年心想事成,我老汉能否看得到,这村子也无非是打一个龙潜的标志,乡亲们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
我老汉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将来无论如何,请先生念及乡亲们与你们和睦相处的过往,让他们能避些祸事战乱就已足够了。
山水人畜,都是讲运势的。包括你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老汉一直是真么认为的。”
这就是智者,生活中积累的智慧高深莫测,经久耐用。
老村长的潜台词很明白,我现在即使去举报你是漏网之鱼也没有太大的用处,还请你记住今日替你遮掩的恩情,将来有机会报答乡亲,最起码能放过他们一马。
村长离开后,甄峻初默默地沉思良久,这才问楚禾:“能不能给我说说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