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跟在甄峻初身边的人都知道,主子沉思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扰。
此时的甄大公子,凝眉垂目,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阴郁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鸿聚楼上,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听到甄峻初冷冷地问了一声:“什么事?”
小厮张俊垂手应道:“荷姑娘小产了。”
果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一直等到甄峻初问话才敢禀报。
荷姑娘就是甄峻初其中一个通房丫头,怀孕后小产是正常的,如果不小产只能证明那孩子的确命大。
如果推论不错,这丫头流产以后会同那个丫头一样,以后终身不孕,所以她们都没有机会成为甄家的姨娘。
甄峻初与妻子本是姨表兄妹,婆媳自然也是姨妈与外甥女之间的亲缘关系。
婆婆生平最恨的就是姨娘能爬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当然不会让媳妇儿重蹈覆辙。
不让其他女人生下自己丈夫的孩子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别说还有婆婆护着,就是婚前学来的知识也足够用了。
甄峻初没有动,虽然是他的又一个孩子没了,但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反而想着,轩辕瑁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是什么样的神态?
那位如今已经明慧张扬的瑁王妃也会像那些女人一样谋杀自己丈夫的孩子吗?
听说五皇子轩辕瑁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凶手不是当时的傻子王妃。
那是瑁王爷成人之后唯一的孩子,应该是很愤怒的,彻查那件事后活活地打死了几个人,还是失去孩子的母亲亲口求情才罢了手。
瑁王妃江落雁,她不会杀死那些还没有成形的无辜孩子,一定不会。
她说,人是不能分身份等级的,不分老幼贵贱,生而平等。
她也不喜欢战争,战争的残酷性和掠夺性只能让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家国无归。
她是善良的,虽然那善良将来不一定能施舍给自己,但他喜欢重复回忆着她把酒相敬时眉眼弯弯的笑意。
那笑意就诠释了她本性之善,因为只有善良的人,才敢把干净、坦荡、诚恳以及温软的眸光送给对方。
张俊在身边又提醒道:“爷,外面已经黑了,是回府还是去别院呢?”
甄峻初“哼”了一声,张俊急忙建议道:“还是去别院吧,回府会免不了一场哭闹。”
甄峻初点点头,问:“今天又去了几个人?”
去,这个字很有深意。去哪儿?是不是有去无回?
张俊恭敬地答道:“四个,还有一个重伤一个轻伤。跟着瑁王妃的暗影都很不一般,特别擅长于近身格斗。
毒娘子大家都熟悉,用毒的功夫也长进了。
那个侍女和小丫头只护着瑁王妃,能靠近她们的人都死了。”
甄峻初没有说话,张俊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瑁王妃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吩咐,就没有再安排人。
还有,听重伤的那位弟兄说,瑁王妃似乎不像弱不禁风的女人。
他说他早有怀疑,也冒险试探过她的内力。”
甄峻初皱眉道:“结果呢?”
张俊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他说瑁王妃确实没有内力,但动作极为敏捷,重创他的就是瑁王妃本人。
话没说完他就又昏过去了,至今未醒。大夫说,
今夜如果再醒不过来就彻底回天无力了。”
瑁王妃杀人,不是意外也是意外。
不意外的是,甄峻初刚刚还在想,江落雁会不会亲手扼杀别人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
意外的是,看似娇弱温婉的江落雁竟然能重创雾阁的顶级杀手。
与瑁王妃在这鸿聚楼上把酒言谈之时,甄峻初没有从对方身上察觉出任何与武功有关的异样气息。
一个人如果常年习武,无论男女,必然会同时研习与其功夫相关联的内家功力。
除非是为了玩一些花拳绣腿糊弄别人,但傻子才会那样做。
花拳绣腿也需要扎架子,练基本功。
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样的功夫,入门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扎架子唬人,有模有样才能遮人耳目。
甄峻初至今都忘不掉刚开始学武时,被师傅逼着扎马步的痛苦和艰辛。
傻子才会做,而江落雁原先就是一个傻子。想及此,甄峻初忽然笑了。
这个妖异的女人已经深深地钻进他的心底,不时地冒出来骚扰自己。
所有正常的思维和推断用在江落雁身上都不合适,甄峻初决定不再费尽心力地猜测,他要直接去接触和刺探。
鸿聚楼的老板小心翼翼地送走甄大公子,悄悄地抹去额头的冷汗,长嘘一口气。
在这圣天国的京都内,第一个不敢得罪的人是五皇子瑁王爷,第二个就是这位甄大公子了。
倒是那阴恻多疑的三皇子和骄横无良的七皇子好对付一些,随便弄来两个美女就万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