瑁王府榴园的凉亭内,余白门余夫人斜卧在美人榻上有紧没慢地摇着手中的团扇。
贴身丫头暖春跪坐在榻尾处,双手不歇地为主子捏脚驱乏。
主子一向娇贵慵懒,这几天却费尽心力在王府后院里来回奔走。
这瑁王府实在是太大了,十几处院落,各园之间皆有甬道回廊相接。
来回折折拐拐,一天走下来就足能磨破鞋底。
她们丫头们平时走惯了,可主子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份罪。
再说,走累了还能歇歇,而与那些绣花枕头样的女人们打交道则会更加疲惫。
余白门慢慢地摇着团扇,目光移向远处却没有固定的目标,她的脑海中正在紧急处理着这段时间接受的所有信息。
傻王妃江落雁,镇西侯府的嫡出小姐,在瑁王府菂园内沉寂了这么长时间,却忽然高调的横空出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密和悬疑呢?
父亲给自己的指令就是彻查江落雁,问题是自己该从哪里入手呢?
江落雁自与王爷轩辕瑁大婚的第二天就搬到菂园内静养,说是静养,几乎与外界隔绝。
理由是,瑁王妃是个傻子,受到惊扰后会痴癫发狂,因此所有人不得在菂园外骚扰喧哗。
当时瑁王妃身边只留下一个贴身服侍的丫鬟,这个丫鬟也是一个有造化的人。
后来被皇上御封为“安郡主”远嫁到东越国,而后又顺风顺水地成为东越国的皇后。
这样的故事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大家又都是亲眼所见,否则,任谁也不会相信这种传奇的真实性。
那个叫“竹心”的幸运儿出嫁后,菂园又被安排进去两个丫头。
这两个丫头同样深居浅出,每日仅与王府的采买管事联系。
余白门曾暗暗调查过菂园的采买内容,无非是些日常衣食所用的必需品,另一部分就是傻王妃因病所需的药材,二者没有任何异常。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经神医江淹医治的傻王妃突然恢复正常,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有人关注到这个暂时无用的傻子,除非五皇子轩辕瑁将来能坐上那个位置。
因为,傻子江落雁绝对不是母仪天下的人选,但可以让对手将其设置为牵制瑁王爷顺利登基的工具。
父亲命令她尽快查清楚事关瑁王妃江落雁的隐私,不用猜,这个命令一定来源于甄兰初那个贱人。
余白门虽然没有机会参加中秋节那个皇家宫宴,但她知道宫宴上发生的每一个细节。甄兰初为了能让瑁王妃江落雁当堂出丑,席间故意向傻王妃挑衅,结果却出人意料。
刚刚恢复神智的瑁王妃江落雁竟然能以玉杯和象牙筷为乐器,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据说音如天籁,歌词无双,当时震惊四座,从此轰动天下。
别说一直心有不甘的甄兰初不相信,天下五国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
然而,眼见为实,不敢相信的事情就这样必然发生了。
甄兰初当场发作,歇斯底里地叫嚣这江落雁一定是假的,这就意味着五皇子轩辕瑁有可能暗中做手脚换掉了原来的傻子。
如果瑁王爷真的这样做了,他这是欺瞒皇帝,欺瞒天下,一个欺君之罪足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余夫人心中的父亲,并不是众所周知的那个兵部尚书余安和,而是圣天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的宰相甄亦非。
余白门,也就是甄芷初,她是甄相与丁姨娘的亲生女儿。
为了摆脱低人一等的庻女身份,被娘亲瞒天过海交换到余家,成为兵部尚书家的嫡长女。
“父亲,”余白门暗暗地再叫一声:“您真的能让女儿得偿所愿么?”
这个世界上原来有一个名叫余白门的女子,甄芷初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顶着这个名字生活下去。
娘亲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扬眉吐气地生活下去才是一个女人的真正追求。
娘亲活了大半辈子都是一个姨娘,这个姨娘身份还是娘亲拼死生下弟弟后用性命换来的。
那时候她还不到三岁,清晰地记住了大娘万氏对娘亲的侮辱:“贱人,即使你有儿有女了,也永远越不过本夫人去。你的儿女们也是,贱人生的永远是贱人。”
她当时就躲在纱帐内,粉红的衣服和粉红的纱帐混为一体,没有招引到大娘阴狠的目光。
她看到娘亲露在锦被外的右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大娘带着人离开后,娘亲的泪水尽情倾泄着,却不发出任何声音,粒粒贝齿却狠狠咬破了下唇。
父亲出现的时候,娘亲马上换了一个模样。
娘亲很美,纤弱柔顺,常被父亲称为自己的“解语花”。
娘亲也很有本领,她能把父亲一直留在自己栖居的院子里,除了那个叫甄兰初的大小姐会不时跑过来胡闹。
甄兰初与甄芷初同年出生,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