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光清亮如水,空荡荡的露天小剧场里倒也不算幽暗。夏曲让齐寂走下舞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好,自己则独自走到舞台中央,“一川,现在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哦。”
齐寂微微仰着头,“好啊,我很期待。”
“前几天看勃朗宁夫人的诗集,有一首特别合我心意,读了好几遍,不知不觉就背了下来。一川,我现在把这段诗歌送给你好吗?”夏曲见齐寂微笑着向她点点头,便调整站姿做了个深呼吸,进入朗诵状态。
“舍下我,走吧。可是我觉得,从此
我就一直徘徊在你的身影里。
在那孤独的生命的边缘,从今再不能
掌握自己的心灵……”
沐浴在月光中,身穿无袖白色连衣长裙的夏曲宛如月光仙女,带着植物芬芳的晚风将她薄薄的裙摆飘逸吹起,连同那些从她口中流淌而出的优美诗句一起,柔和成一幅绝美的视听画面,深深烙印在齐寂的视网膜和心灵底片上。
“劫运教天悬地殊
隔离了我们,却留下了你那颗心,
在我的心房里搏动着双重声响……”
听到这里,齐寂已经记起了为何他对这词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在多年前当夏曲还是一位戏剧学院大学生时,有一次他到学校找她,无意中在教室窗外看到了她在台词课上的朗诵。当时,她正是朗诵的勃朗宁夫人的这一段诗。
……劫运教天悬地殊,隔离了我们——当年的齐寂曾深深地被这两句打动,因为他想起了父亲齐一川;时隔多年当他再次听夏曲声情并茂地深情朗诵这首诗,这段词仍旧以不可思议的能量撼动着他的心房。
……虽然世事无常,难以抗拒的命运劫数令她和最深爱的男人永远隔离开来,但他的爱留下了。被她如珍宝般供奉在自己的心房中,与她自己的心跳一起搏动,哪怕记忆丧失,他的爱也与她同在……
“当我向上帝祈祷,为着我自个儿,
他却听到了一个名字,那是你的;
又在我眼里,看见有两个人的眼泪。”
夏曲充满深情的动人声音回响在空荡寂静剧场里,齐寂站在舞台下凝望着她,恍惚觉得她还是多年前那个对这时空充满期待和憧憬的天真女孩。这些年过去,岁月似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是他知道。安放在这具美丽躯壳里的灵魂,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当年朗诵这情诗的夏曲,和如今朗诵这情诗的夏曲,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哪些不可逆转的变化……
……爸,当年她朗诵这诗的时候一定曾想到了你……而现在。这首诗她仍是朗诵给你听的……爸,你听到了吗……这只专属于你一个人的情诗……
朗诵完最后一个字,夏曲沉浸在醇厚的情绪中久久无法出戏。也不知怎么了,她觉得可能是自己与这首诗有心电感应吧,前几天第一次读到它时,她便有种特殊感觉。从此再也放不下它。每次一个人独处,当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一段段诗句,她便会无可救药地被一种敏感又凄美的奇妙感受淹没……
见齐寂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舞台前,无声地向她伸出他的右手,夏曲便脚步轻轻地走过去,俯下身,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一股温热的力量包围了夏曲的小手。她感到齐寂突然用力拉了她一下,于是她便毫无防备地向舞台下倾倒而去。又瞬间被他踏踏实实地紧紧抱在怀里……
搂着“一川”的脖子,夏曲把脸颊贴在他胸口,倾听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是如何与她自己的心跳交织缠绕。
……在我的心房里搏动着双重声响……一川,在我们两人的心房里,也都搏动着对方的心跳吧……
齐寂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个瞬间,他突然就是很想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很想实实在在感受她的呼吸、心跳和体温,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不会如飘渺月宫里的仙女一样消失不见……
而当他真的不假思索地那样做了,感受着怀中这具瘦小的身躯,他没来由的觉得踏实——她的存在,让他感到踏实而安心,就好像迷路荒野的旅行者忽然看到了远方的袅袅炊烟一样。
很快,齐寂便想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奇妙感受了——对他来说,她就是家的全部含义,就是所有亲人的集合体,就是漫长生命旅程中永远不会舍弃的那件珍贵行李,就是他泛舟宿命汪洋间唯一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灵魂旅伴……
人世间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感情,它与爱情无关,却显然比普通亲情友情来得更加浓烈、恒久。这种奇妙情感或许只存在于他和夏曲这对穿越时空的“奇怪亲人”之间,所以此时此刻,他竟无法为它命名……
“一川……”久久不听齐寂开口,夏曲有点不安地仰起小脸望向他,“你怎么了……”
夏曲的黑亮瞳孔在月光下闪动着美丽光泽,齐寂避开她的目光,轻声微笑道,“没什么……大概是那首诗太美,被打动了吧……”
“嗯,我就知道一川你肯定会喜欢。”夏曲显得很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