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中了举人什么时候才提亲事,你弟弟也赞成,你说说,这举人哪里是说中就中了的?你爹还是过了三十岁才中的举人呢,这会儿我说什么这爷俩只是不听,一门心思的都奔着读书做官,真是没法子,什么时候你见着纯哥儿劝劝他才好,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还盼着他早早娶妻生子呢”
贞娘知道杜氏的心思,是想着儿子早点成家,自己能早些抱上孙子,家里也热闹些,如今家里这爷俩都忙,一个苦读圣贤书,一个忙着政务,只有她一个人,家里又没有什么姨娘之类的,家中琐事都有下人,杜氏是清闲又寂寞的。
想到此,她拉着母亲的手安慰的笑道:“炻哥儿洗三的时候我见了纯哥儿,觉着果真是长大了,也越发进益了,言行举止和原先全然不同了,他肯在举业上用心思,那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若此时给他定了亲,反而分了他的心思,且让他再好好读两年书,左不过才十四岁,还小,再说,我爹要赴任,你和纯哥儿必要跟着的,到了庐州那边看看再说,只是一条,娘要记住,不可为纯哥儿聘盐商的女儿,否则,就算纯哥儿将来有多好的前程,都会被人诟病的!”
士农工商,以商人最贱,其中盐商的名声最为狼藉,为官者是绝不可以娶盐商之女为正室的,那会被视为目光短浅、自甘堕落。
杜氏见女儿说的郑重,忙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又想起一事:“我刚刚在你婆婆那里见到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十四五的女孩,那女孩生的十分标致,说是黎家的四太太,是你婆婆娘家人吗?”
贞娘笑了笑:“是我婆婆娘家的嫂子不是一个房头的,不过四太太很会说话,很得我婆婆喜欢。”
杜氏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女儿,想着提醒女儿,又想到女儿此刻还在坐月子,心思过重对身子不好,就转了个话题道:“你舅舅和你父亲前几日回去顺义镇看了看,你父亲去给你祖母和姑祖母上了坟,你那大伯听见了赶着上去巴结,你父亲很是不快,回来说看见他那副嘴脸心里就说不出的烦,恨不能一巴掌将他扇出去。”
贞娘听了捂着嘴笑了起来,自己父亲是个斯文君子,一向极有风度涵养。能将父亲烦成这样,她这位大伯很是有功力啊!
杜氏又絮絮的道:“你舅舅还去偷偷瞧了你外公,回来跟我说瞧着过的还那样,那个婆娘前几年得了什么重病,没了,你外公跟三儿子住在一起,唉,我让你舅舅将他接过来,他死活不肯,说见着他就生气,不过去给你外祖母修了坟,添了土。”杜氏说着说着眼角有些湿润,忙用帕子揩了眼角,又笑道:“你舅舅见到咱们原先的邻居刘家的翠姐了,说是嫁了镇南边慕家的大儿子了,过的挺好的,都生了两个儿子了,你舅舅想着你的嘱咐,给翠姐留了五十两银子,又给刘婶子放了五十两银子,还留了铺子上的地址,让有什么事就道京城来找乐掌柜就行。”
贞娘点点头:“其实回来就应该去瞧瞧她们的,只是我有了身子,婆婆不放心去那么远,死活不肯,好在这次你们回来,替我瞧瞧去,也不枉我们好了许多年。”
娘俩正说着,素景在外面道:“大奶奶,夫人和四太太、九姑娘过来了······”
门帘子一撩,黎氏和黎四太太走了进来,黎四太太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材丰腴,穿着一件青莲色西番莲花纹的云缎对襟立领褙子,袖口和领口都镶了黑色貂皮,一张满月脸,相貌清秀,笑起来很有几分喜气。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身姿窈窕,皮肤雪白,鹅蛋脸,大眼睛,睫毛很长,姿容秀美,穿着松花色暗花右衽小袄,下面是一条桃红色百褶裙,在这样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娇艳俏丽。
贞娘作势要起身,黎氏忙按住她道:“快躺着,都不是什么外人,你四舅妈和九儿都是自家人,你好生躺着,月子里闹出病来可不是玩的。”一手又按住杜氏:“亲家母,你也坐着,我来瞧瞧贞娘和炻哥儿,不瞒你说,如今我一日不瞧上这孩子几遍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你说我这可是老了······”
说着笑了起来,让奶妈将炻哥儿抱来。
炻哥儿半个月大,包在大红云锦被子里,刚刚睡醒,正眨巴着眼睛四处乱瞧,这孩子生下来就胖,此刻看着跟出了满月的孩子差不多,雪白的皮肤,红扑扑的脸蛋,大眼睛,眼珠又大又黑,跟水润的葡萄粒似的,黎氏就坐在炕沿上抱着孩子眉开眼笑的看个没够。
黎四太太也跟着凑趣,妙语如珠的夸这孩子,九姑娘细声细气的跟贞娘道了福:“大表嫂!”
贞娘点点头:“九妹妹好,地上冷,上炕坐会吧。”
九姑娘摇摇头,腼腆的坐在一旁的锦凳上,看着十分文静。
杜氏也跟着看了一会炻哥儿 ,忍冬就进来给贞娘送鸡汤,杜氏怕扰了女儿休息,主动告辞了,黎氏也怕人多,贞娘休息不好,又坐了一会,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