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金穗接到兖州的信件,她有一段时间没收到过翠眉的信了,晓烟呈上信后,金穗立刻拆开来看,读完后,双眸亮晶晶的,兴奋地找到黄老爹,喜色从眼底蔓延到唇角,连发髻上的蝴蝶翅膀都快乐地摇摇摆摆地跳舞:“爷爷,翠眉姐姐来信说,皇上下旨明年开恩科,双魁哥哥要带她一起进京考试了!”
“真的?”黄老爹不可置信地问道,从菜园子里起身,古铜色的手接过小丫鬟递上的毛巾擦了擦。。
金穗忙道:“是真的,翠眉姐姐特意写信给我,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爷爷,你看。”
“嘿,这个小子还真有些运气。”黄老爹随便看了两眼,确实有赴京赶考两句话,并没有接过金穗递给他的信件,“这才几年时间,一路从乡试考到会试,这马上就要殿试了,又赶上开恩科。”
金穗笑靥如花地道:“双魁哥哥争气,不枉费爷爷年年惦记着贴补翠眉姐姐,翠眉姐姐在信里很是感激呢。”
翠眉在武家得婆母喜欢,且她下地做农活比不上另外几位妯娌,长此以往,翠眉自然被几位妯娌排挤,闹着分家,担心武安娘子把家中劳作所得的银子都填在武双魁的这个窟窿里,科举考试不同别的营生,三年五年的她们愿意试一试,可十年八年的,妯娌们便有意见了。。翠眉是靠着武安娘子的暗中接济,以及黄老爹每年寄回去的银子贴补家境。
好在武双魁争气,乡试中举。举人老爷比黄宝元的秀才功名强多了,家中田产可免去一大部分的租子,武家的田产全部归在武双魁的名下,几位嫂嫂还得看武双魁夫妻的脸色。武家几个妯娌间有些龌龊,但是武家兄弟向来团结,武双魁一直读着圣贤书,还没被官场和世情熏染变色,。与兄弟们相处融洽。
武双魁中举那会儿,翠眉扬眉吐气,把多少年来的心酸尽数写在信中吐露给金穗。
“不过是贴补几个银子罢了,有什么值得夸耀的?重要的是,武家小子上进才行啊。”黄老爹提起武双魁深觉高兴。“看来武家小子颇有些官运,每回考试进不了前三,却恰恰好挂在后三。”
“爷爷这话可是说对了,”金穗忍不住扑哧一笑,提起这个她也觉得有趣,用现代的话说。武双魁就是个“车尾王”,这样的运气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不过双魁哥哥都是举人老爷了。。爷爷,以后我见了双魁哥哥和翠眉姐姐该怎么称呼啊?若是叫武老爷、武太太,那多别扭啊!”
金穗想想这个滑稽的场景,便忍不住笑意。
“翠眉嫁人后叫你穗娘儿。你以后就继续叫着姐姐呗,”黄老爹不以为意,伸展下四肢,开始打起五禽戏来,边打边和金穗悠闲地道,“你在梁州,他们在兖州。便是双魁做官了,与我们也见不上面的,顶多就是书信往来。”
金穗一想正是这个道理,也不纠结了,她和黄老爹接济翠眉,是以翠眉帮助他们照看双庙村祖屋的名义接济的,并没有指望翠眉和武双魁能报恩之类的。翠眉是个有骨气的人,但不是个不懂屈伸的人,忐忑地收了银子后,越发督促武双魁读书。
说完翠眉的事儿,金穗忽然想起那日与贺世年的话来,随着黄老爹的动作,行云流水地一起打五禽戏,脑袋上的蝴蝶银簪微微颤动:“爷爷,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啥事儿啊?”黄老爹饶有兴趣地看了眼金穗头上的蝴蝶簪,见她脸上小心翼翼的,眉头便是一皱,“你不会是先斩后奏吧?”
“嘻嘻,知我者,爷爷也!”金穗不好意思地浅笑,道,“先头我不是替姚府的大姑娘出了口恶气么?姚公子允诺我有机会带我一起游历梁州,我正好可以四处瞧一瞧,待有了积蓄再开一家蜀味楼的分店。”
黄老爹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流利地往下走势,他面无表情地完成了三个动作,稍显冷淡地道:“穗娘儿,你咋想着跟姚公子一起出去游学呢?”
“我跟别人一起出门远行,爷爷肯定不会放心啊!况且,这两年来我跟着贺掌柜学会了很多东西,我学得越多,就发现我不会的越多。爷爷,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撑起我们整个黄家的。”金穗虽然觉得与姚长雍一起出门会有些不妥当,但当时话赶着话提了这个要求,让她放弃实在不甘心,“爷爷要不放心,可以一起来,我正好想和爷爷一起四处游玩,只是一直没敢和爷爷讲。”
黄老爹闻言,心中熨帖,松口气,说道:“姚府的姚老太太和姚公子对你的照拂我是看得到的,皆因着你父母的缘故。姚公子年纪不大,却是老成,我瞧着姚公子是把你当做姚府的大姑娘、二姑娘一类的小辈来看待了,处处教着你如何营生,竟是比我这个当爷爷的还要周到。”
“爷爷,姚公子老气横秋是姚老太太教导的缘故,不是对着我一人才这般。不过爷爷这话也对,我瞧着姚公子和贺掌柜也差不多呢,又比贺掌柜多了两分威严。”金穗想起姚长雍跟个小老头似的说教,颇为好笑地说道,随即又有些窘迫,“再者,姚公子想补偿我们家,但再怎么补偿,如何能比得上我和爷爷的血脉亲情呢?姚公子的周到却不如爷爷对我的面面俱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