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眉咬着唇目光追随着伏广的身影,不经意咬疼了嘴角才回头向秦四郎道谢。秦四郎摆摆手说应该的,又四处打量地形,寻找近便的路线散场时好快速离开,为翠眉到锦上花坊争取时间。
翠眉喝完半凉的豆浆,还了挑担妇人的碗,眼角余光不停暗自打量伏广,呼吸间满是北风的凉气。
赵爹爹随身带了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炭,给翠眉的手炉换了炭,翠眉冰冷的心里暖了暖。
这时,衙差敲锣打鼓喊着肃静回避,高台下人挤人,翠眉和几个孩子被拢在中间,在秦四郎等人的保护下随着汹涌的人潮不由自主地朝前挤,翠眉前面坐凳子说古的老爷爷不得不站了起来,揣着凳子朝前涌。直挤到衙差由人墙布置的警戒线引起衙差的呵斥才好了些。
台下人群的议论声如一大群蚊子一般嗡嗡响,翠眉借此机会听了不少小道消息,因人潮的关系,且伏广已不在台上,她看不见伏广,只得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小道消息上,以抵挡心底深处的胡思乱想。
她是真的没想到,伏广竟记得了她的名字。
掐着午时三刻的点儿,县太爷的仪仗迤逦而来,衙差们高喊着传达县太爷的口令,说县太爷体谅天寒可准不跪。
有些家里失了牛的听了此话,直把县太爷当做青天大老爷,哭着喊着下拜。有些真心敬服的也跪在街道两旁。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的阵仗竟迎了两位县太爷。
正在大家疑惑不解时,自有师爷上前介绍两位县太爷。原来这次的案子涉及的范围跨越了两个县,多出来的那位县太爷是邻县马苑县的冯县令。
所以才有这么大的阵仗。
说起来,偷牛案去年最先在马苑县发生,因案发的那些村子过于偏远,村民们又不懂留下证据。而马苑县的上任县太爷要保护官声,不肯上报此事儿,只在乡镇里传传便罢了。
现任县太爷走马上任时正逢开春播种用牛的时候,马苑县怨声载道。
因着乡民们并不知晓县太爷的名字,且官府的报纸上提到县太爷时也是避其名讳以示尊重的。他们并不知道此县太爷非彼县太爷,或者,知道了也当做不知道,无牛耕地的人家比家里房子塌了还要震愤,把怨气撒到新县太爷身上。
可那时候哪里还看得到贼的尾巴影?
冯县令憋了一肚子气,今年邻县珠黎县发生了偷牛案传到马苑县。立马借人借力借师爷,要把他自个儿的“冤案”给破了。
珠黎县的县太爷还有两年的任期,在事发一个月后重视起来。
偷牛案说来话长。这要从淳化末年说起。
淳化末年,东南沿海发生地震海啸龙卷风,扶桑国火山爆发,传言是因扶桑国造孽太多,扶桑海盗杀戮太重。导致龙王发怒。
虽有受到重创的慕容水师与沈家水师发檄文联手镇压海盗,以及淳化帝发罪己昭退位出家为万民祈福以安民心,但百姓们的恐惧无可抵挡,再加上受灾的地方无法居住,官府没有足够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发放,东南沿海一带大量灾民向伯京的方向涌去。
沿途州、郡、县府各有收留安置灾民。据说能一路乞讨到伯京的灾民根本没有。渔民改行从事农耕,手工艺者和商人各司其职,没过两年就安顿下来了。
问题就出在这群灾民中。因着他们大多数人不会耕种。
在马苑县偏远地区,一个由灾民组成的村子落成,可这群人得不到足够的衣食住行生存所需,又身无长物,逐渐起了歹心。先是偷窃邻村葱头蒜脑。接着是偷鸡摸狗,又怕引起别人的怀疑。遭他们偷窃的村子越来越偏远,也越来越多。
直到前年,该村一村民进城在牛市发现了早年认识的商人,这商人跑过海,胆子大,骨子里不是什么好人,村民与他拐着弯也有些亲属关系,知晓他曾出船去过东洋扶桑国。
几番思度之下,村民透露出要牛商牵线卖掉偷到的鸡狗之类。商人与此人是一丘之貉,趁着酒意满口答应。
那一年该村成功偷盗成功一头猪。
去年尝到甜头的商人亲自到那个村子怂恿村民偷牛。村民们虽从未使过牛,可他们知晓牛在大夏律法中的重要地位,商人便以前事相要挟,并许以重金,晓以利害——即马苑县前县太爷即将高升要保官声的话。
后来事情进行的果然顺利,因他们把偷窃的牛猪等物卖到珠黎县的县府,倒一时无人觉察。
偷窃多了会成瘾。
去年闷声发了大财的村民今年开春以田地太远为由,征得镇长同意把村子挪到马苑县与珠黎县的边界,打算今年再大赚一笔存够了银钱便回到海边老家去。
他们先摸清了珠黎县边界几个镇和下属村子的情况,秋收之后开始偷牛。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牛,其他的鸡鸭狗猪驴骡子顺手偷了。
那牛商在与村民们互相推卸责任推不掉时,还振振有词地说:“我考虑着不伤天和,特特嘱咐他们不许在秋收之前和之中偷窃。两位青天大老爷,看在我为农人着想的份上饶了我一条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