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雷打不动地日上三竿才起床,天儿越发冷了,昨儿黄老爹让烧了炕,金穗一下地就忍不住想要回炕上窝着,她不用珍眉服侍,自己不太娴熟地穿了衣裳,梳了两条麻花辫。
珍眉捧着瓷碗进来,双手留恋地贴在热热的碗腹上,细声细语:“姑娘,翠眉姐姐专门留了肉粥给你。”
金穗扭过头来瞧了瞧,果然粥里的肉丁和葱花炖得烂烂的,眸光骤然闪亮:“是狗肉?”
珍眉笑眼弯弯:“嗯,姑娘今儿的吃咸粥。”望着瓷碗吞了吞口水,眼中亮晶晶的光压了又压才没流出口水来。翠眉可是一再警告她不准偷吃,即使是姑娘“赐”的也不行。
金穗可怜她一个孩子,她本身是个大人没那么馋嘴,日日吃中药早使得吃什么东西都先失了三分味道,有心像分白馒头那样分给珍眉一些肉粥,但席氏和黄秀才的死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是个封建时代,她惯着珍眉反而是害了她。
这样一想,觉得翠眉其人还算不错。
于是口中不由问道:“翠眉姐姐咋不见她?”她昨儿夜里惦记着黄老爹去山上砍柴的事儿,睡得比平常晚,谁知越是惦记越是错过了时间,她早起看到发亮的窗户就猜到黄老爹怕是早就出发了。
珍眉看了看窗户上透过的光亮,兴奋地笑道:“翠眉姐姐怕是四更就起床了呢,老太爷要去东山砍柴火,她早早起来给老太爷烙饼……”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才说道正点子上,“……刚洗了衣裳回来,说是碰到了花大娘,匆匆回来裹了鸡蛋去花大娘家瞧柱嫂子去了。”
花大娘本姓严,闺名小花,年轻时候被人叫“花儿”“小花”叫习惯了,现在做了祖母,大家唤她仍在称呼前加个“花”。
金穗想起来花大娘家的柱子媳妇怀了身孕,便点点头,又恍然记起花大娘那日要给翠眉说亲,喝粥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兀自沉思了会儿。
珍眉见金穗吃得慢,催道:“姑娘,快些吃了吧,天儿冷,粥凉得快。”
闻言,金穗三两口喝下快要凉透的狗肉粥,珍眉边收拾碗筷边期待地问:“姑娘,狗肉好吃吗?”
金穗差点失笑,她心里有事儿,倒还真没吃出狗肉与别的肉有什么不同,且那狗肉丁都炖到粥里去了,便随口道:“嗯,很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呢。对了,等会儿翠眉姐姐回来,你让她把剩下的狗肉都炒了吃吧,不用给我留着。”
珍眉笑道:“翠眉姐姐已经把肉腌起来了,说是隔个几天儿给姑娘做些肉粥补补身子。”
金穗一阵无语,倒不好再推辞了,平心而论,翠眉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不过,她今儿若是私下跟花大娘说亲事的话,恐怕黄老爹不会太高兴。她有心提点几句,但她人小,翠眉不定听得进去,便计较着等翠眉回来问问再说。
翠眉真如金穗预料的那样,惦记着花大娘说的亲事,只不过她一个没出过门的闺女,不好自己主动提出来,到了花大娘家就有些扭捏,在门外徘徊再三见有人影过来才忙进了花大娘家的大门。
柱子媳妇母凭子贵,还没显怀就扶着腰坐在堂屋门口晒太阳,看到翠眉过来便扭了头不理。
翠眉讪讪的,喊了一声“柱嫂子”“花大娘”,将鸡蛋篮子往前递了递:“柱嫂子,我们老太爷去了东山砍柴火,特意交代我今儿的给你送几只鸡蛋补补身子,来年好生个大胖小子。”
柱子媳妇不客气地接了篮子,仍是顾忌翠眉的身份,且她一个孕妇极是忌讳才办过丧事的黄家,眉梢微微皱着,转眼见到她婆婆递过来的眼色,缓了下口气道:“老黄爷有心了。”
捡了鸡蛋腾出篮子,直接给了翠眉。
翠眉眸中略沉,没料到柱子媳妇这么不给面子,心中再着急面上也不显,只是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便看了一眼刚晾完衣裳的花大娘。
花大娘瞪了眼柱子媳妇,忙过来拉了翠眉坐在堂屋门口的另外一边,把翠眉手中的小竹篮子拽了过来放在地上,一副留客的样子,笑眯眯带着几分责怪地道:“孕妇脾气大,你莫放在心上,都是我给惯出来的。”
她媳妇斜了一眼过来,张了张口,实在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婆婆吵架,就站起来撇撇嘴说:“我去赶鸡出笼,你们聊着。”
花大娘满意地点点头,虽说她媳妇脾气大,怀孕时爱拿架子,但对着她这个婆婆礼数还算周全,性子稍沉闷了点儿,却是个不爱斗嘴的,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翠眉歉意地望了一眼柱子媳妇,柱子媳妇起身时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带着鄙夷和了然,还有一丝不服气,一阵风似的拐入屋子后面去赶鸡了。
红晕霎时染了翠眉满脸,她满心都是羞耻,死死咬着牙,此时才觉出自个儿来找花大娘说这话极为不妥,正要起身,花大娘却拉着她胳膊不让:“翠眉,你先坐坐,我去倒碗水来。瞧你,我记得前两年你的手没生过冻疮,今年还没下雪呢,你手上咋都这样啦?”
她细细翻了翻,翠眉一双小手红通通的,尤其是指关节处冻得红肿一片,对着阳光一照显出几分剔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