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猪的书信几时能到方家不得知道,但有一个人的书信却是确切到了该到的地方。宋县令和老爷把宋衙内那份草草写就的书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深埋心底的不愉快,终于在这一刻冰消雪融。宋县令心里美滋滋的,她本以为这辈子便要无女送终。没想到傻闺女失而复得,还长了本事,在军中谋个将兵的小官。虽然是厢兵的官,说出去不如禁军威风,可终归是件正经差事。
宋老爷也是阿弥陀佛念了好几回,花三叔和几个亲近伺候的大小男子,便也趁机说些讨喜的话。说宋老爷一派菩萨心肠,如今这才叫老天开眼,叫老爷多年的善举得偿。大人老爷虽一度丢了衙内,受些思念之苦,末了却还给宋老爷个能干的官娘子。
喜讯传开,人人都得好处。孙班头和刑捕快,也跟着宋大人到了此地任上。宋县令职权范围内,孙班头没有再提拔的空间。老爷便嘱托花三叔给她找房夫郎,好给她成家立业。刑捕快先后因为泼皮短路小蔡大人,以及后来二衙内的流言,受了宋老爷好些猜忌。如今也是得了些补偿,先是恢复捕头的身份。宋老爷又出私房银子,让她和孙大头去京城里耍玩。
至于有身子的小侍,他们原本听说宋衙内有了消息,心中惶恐。他们到底做出了算计主父的事实,如今大小姐在外面混的不错,他们有些心虚。等到老爷出血,给府里新老人等人人做新衣裳,他俩才略略安下心来。自我安慰道,老爷是何等人物。自己不过是等同奴仆一般的存在,想来老爷大人大量,不会把他们的过往放在心上。
宋大人比后衙男子们想的长远。欢喜的情绪过去,她便又生出许多忧心来。知儿莫若母,宋衙内的脾性她最是晓得。没有坏心眼,为人太实诚。只要认准哪个是好人,便事事都听信别个,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在官场走得长远。便是武官与文官有些不同,这些大道总是相通。连她这做娘的,在地方上摸爬滚打几十载,都要时刻保持警醒,不要说错话做错事。她一个黄毛丫头。进了兵营贼窝那样的地方,不知能学出什么好来,真个让人担心。
可惜如今两下隔得远。宋县令不能把宋蝈蝈时刻弄到眼前,耳提面命教诲她。想罢,宋大人便去书斋坐下,要给衙内写封够分量的教女长书。正好老爷那里,也很是担心衙内的衣食。准备遣人送些东西回去给宋蝈蝈。届时可以把这份书信一并带到人手上。
显然这二位都低估了宋蝈蝈对外部世界的适应力。宋蝈蝈如今也是有些身份的人,且说那日她跟着崔文焕去剿水匪。厢兵里许多老油条,并不如何热衷崔大人开辟的伟大事业。宋蝈蝈又是个新提拔的,便把吃苦出力的事都推给她做。宋蝈蝈明白形势比人强,她虽和别个一样,觉得崔大人意图剿灭马大鱼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却还是要冲到第一线去,便是不去和人真心打过,做做样子也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水贼太过嚣张。疏于防范。真被崔大人占了个便宜,半夜里咬下块肉来。宋蝈蝈带的先锋营把水匪们冲得七零八落,守在外围观望的油条们趁机抓了不少蟊贼。宋蝈蝈自己末了在水里捞饺子,也捞着不少。崔大人首站告捷,消息报去京城。要不怎么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呐。崔家小姐又是这样不明而已,一鸣惊人的叫人惊艳。朝廷的封赏很快落实下来。宋蝈蝈因为是最是出了力气,又被擢拔了品秩。不过这却不是宋蝈蝈这段时日关注的重点,另有一事叫她烦恼辗转。
宋蝈蝈的手下捉住了一人,这人她认得,却是从童海手下厢兵营逃走的沈茂德。宋蝈蝈见到这人在此处出现,心情非常复杂。一个她是想见这位“知交旧友”的,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形下,她是兵那家伙做了贼。虽说自古兵匪一家亲,但那说的是利益上一致的情况下。倘若中间没有一个“利”字搭桥,官兵依旧是官兵,贼寇也依旧是贼寇,天生的是对头。
宋蝈蝈把人支开,悄悄去州郡牢狱看望沈茂德。沈茂德初一见她还没认出来,这位厢兵官娘子气度沉稳,真不似当初在厢兵营里的那个愣头青。宋蝈蝈认出沈茂德也是偶然,谁能想到当初一个酸秀才模样的人,能胆大妄为到做了提到杀人的贼呢。但前有马大鱼做榜样,沈茂德此举也不如何稀奇。
二人互道含蓄,沈茂德便笑了,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宋贤妹如今可是发达了。”宋蝈蝈闻言也扯出些笑容,说道:“我听说,你也不是个寻常人。”有些贼人经不起打,早把水寨里的情形,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个干净。沈茂德挂着帮中二把手的名号,又是个空降的后进,在帮里没有群众基础,众人便异口同声先自把她卖了。人情冷暖不碍乎如此。除了帮主马大鱼和几个帮众,诸如黄花鱼、螺蛳壳、谢宝兴谢宝善姐俩,和她沈茂德熟识有交情,旁人谁认识谁啊,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两个就着一碟花生,吃了些酒,互相说了离别后的各自遭遇。唏嘘之余,沈茂德便向宋蝈蝈打听捉到的水寨家眷里,可有自家小丫头和那几个相得的。宋蝈蝈也不推辞,一一帮忙问过。回来后说,却是没有这几个人,连她家小丫头也不在其中。沈茂德顿时感觉胸口大石不见,松了一口长气。只要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