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家几个大惊,忙跑出门去找人问是何日何时。郭二叔咋看到他们仨也是诧异,开口道:“你们婶子和狗丫娘她们早上就走了,出门前还敲了你家门。见没动静,还以为你们天不亮就走了呢。”又问怎么锦儿没去。樊家三人这才知道他们竟然睡过去一整日了,也没心情和郭二叔细说。就要借了二婶家院中的牛车往县城赶,郭二叔摇摇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莫说县城,便是镇上也早宵禁了。就算他们能即刻飞到县衙,乡兵也早离此地,不知行出多远了。
锦儿急道:“这可怎么办,她去还不如我呢。”
樊大郎本打算先瞒住众人,事到临头再先斩后奏由自己替了樊二郎,谁知竟又被秦小猪抢了先。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怎地全家都争着抢着一般要去,这是都傻了不成。樊大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起秦小猪来到自家后的点点滴滴,那人肆意哭闹嬉笑的面孔似乎还在眼前。他怎么不知道几时秦小猪这个最不像女子的软脚虾,变得这般有担当了。
樊二郎却是什么也没法想,适才起脑中就是一片空白。只依稀记得昨晚那人抱着自己时留在身上的触感,莫非这小猪是在那时就下定了主意要如此行事不成。樊二郎向来好强,却莫名被看不上眼的秦小猪怜惜了一把,又羞又恼。想到昨晚两人挨得那样近,还当着大哥和锦儿的面抱在了一起,突然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这种事虽然也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但上次那是意外。那小猪头脑不好,会做些奇怪的事也不稀奇。可昨晚上又来了那么一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秦小猪口口声声说对大哥爱慕,心里却对自己有什么意思。他为这想法羞得抬不起头,竟忘了现下是个什么情景。樊二郎终归身心都是男子。突然转角发现爱,一时也失了心神。
锦儿见这两人都不言语,愈发着急道:“咱们找辆马车现在追,兴许还追得到。”郭二叔几句话听下来,才猜到莫不是秦小猪代锦儿去了。他也唬得脸孔煞白,抓住樊大郎的手臂,颤声道:“别追了,你们追上去是想叫别个都知道她是冒名顶替的吗。这虽不是什么能叫人得了好处的事,可一经查实有作假舞弊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锦儿犹有不甘。哽咽道:“难道就让我们看她去送死吗。我,我以后怎么苟活下去。”
郭二叔听了这话,不禁想到同样从军的二婶。他眼中噙着泪花。哑着嗓子道:“胡说什么,你还是个孩子。你这命,今后可金贵了。不准再说个死字,你不但要活着,还要好生活下去。”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不光是说给樊家三小听得,其实也是说与他自己听的。昨夜与二婶相依一夜无眠,两人都是不善言辞的,只是牵着手肩并肩躺着。
他虽还未生育,也略知道些为人夫郎者有身子的征兆。依着近日自己的情况,猜测怕是有了。可还没有找大夫诊脉。也不敢确定,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与二婶知道。二婶自己也有话藏在心里没说出口,她想着若是她不幸有个好歹。有些不放心郭二叔。倒不是担心郭二叔二嫁,恰恰相反,他们夫妻感情和睦,她只怕郭二叔想不开非要为她守在郭家。他俩又没孩子,看看花三叔就知道。一个没有子女的鳏夫日子有多难。好生生的人都能被折腾出古怪来,她不忍心叫郭二叔日后也成那般模样。
临近天明。二婶终于下定决心,和郭二叔把话挑明说透。她刚要开口,郭二叔道:“我有话要与你说。”二婶只好打住听郭二叔先说。郭二叔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把此事告知二婶,或许她有了这份希望在心里,就不舍得轻易死了。为着家中幼儿夫郎也要拼命或者回来,便是她那时残了伤了,自有他养着她就是。
郭二叔主意打定,就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二婶。二婶原本到口的话如今也说不出来了,他们成亲多年没有孩儿,却在这个时候得了消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二婶拉着郭二叔的手越发攥得紧,郭二叔被她捏得生疼,还是露出一脸笑意来。等了一会,才听二婶道:“你且听我说,莫要着急。”
郭二叔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头雾水,便耐心听着二婶慢慢往下说。二婶道:“若是果真有了身孕,不管是儿是女,都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我席二的好儿子好女儿。”郭二叔点点头,这也不意外。他们夫妻俩盼孩子盼了好多年,总算夙愿得偿,不管将来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好的。又听二婶道:“若是空欢喜一场,你也不要难过。我还有另一桩事要交待于你,你一定要答应。”
这句说的却是二婶对郭二叔的体贴了,他有些感激,又有些高兴,点头应道:“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席二婶转过脸,看着郭二叔道:“若是我没回来,你就再找个人嫁了吧。”这转折来的太突然,郭二叔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一会才明白二婶对他说了些什么,眼泪无声涌了出来。二婶见他哭了,忙笨手笨脚给他拭泪,又不知如何宽慰,只能胡乱说道:“我这不是说万一吗……你莫要哭,鳏夫的日子不好过,我只是不想你像那谁一样过活。”听了这话,郭二叔的眼泪流得更多,多日压抑的情绪也在此刻借着泪水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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