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秦小猪带着几份醉意把还回来的银子交到樊二郎手里,樊二郎便竖眉毛瞪眼睛。显然不是很信秦小猪的说辞,说什么起个宅院再加娶亲也不能才二百两就够了的。听说方举人来年还要上京赶考,区区二百两银子怎么可能够用。便真个要第二日亲自去镇上过问。
眼见秦小猪摇摇晃晃要回屋,又开口叫住她。秦小猪唬了一跳,赶紧站住,却见樊二郎塞了件东西到她怀里。摸出来揉揉眼看过,是一封书信。便随口问是谁来的,锦儿走过她旁边探头道:“是八角姐的信,每人都有,这是你的。快打开看看。”
秦小猪闻言大喜,只是头脑有些昏沉,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最后抱着秦八角的书信窝在床上沉沉睡去。半夜里又醒转,悄悄点了油灯读秦八角的书信。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任何即时通信的时代,信件成了身处异地的人们除了天上明月,水中锦鲤外,相互寄托思念和情绪的最重要的手段。
秦小猪在这个时代呆的时间不算久,却也习惯了这种什么都要等一等的生活。因为等的时日太久,日常又忙碌。她都险些要把这事忘记了,好在终于等来了秦八角的回复。展开看过,秦八角还是说自己一切都好。又说秦小猪提到的那个什么“水泥”她没听说过,泥水倒是每天都有看到。
字词之间尽是调侃,她还有心境说笑,看来她那边的情形确是不错的。秦小猪看到这里也不禁有了笑意,嘿嘿笑了两声。再往下看,秦八角开过玩笑,才又说虽不知道秦小猪到底所指为何,却知道那几味配料何处寻去。便大略说了。在何处见过类似的矿物。便是秦小猪提到的处理生料需要的粉碎和大火,她竟也给出个七七八八的解决方子。看得秦小猪喜得不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醉着,又睡着了做梦呢。
要知道许多科学家的伟大发明都和做梦有关,譬如门得列夫梦中发现化学元素周期表,德国化学家凯库勒梦见过苯环,便都是从梦中得了灵感。秦小猪抖擞精神,默诵数遍,把秦八角说的几个地方和解决法子记下。便又稀里糊涂地爬回床上躺了,不一会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手一松连那书信滑到床下去了也不知道。次日醒来只以为自己做了个了不得的好梦。
本想翻出笔墨记下,因忙着应付樊二郎一时耽搁了,事后便也把这事丢到脑后去了。
秦八角因医术高明。本身又是个走惯江湖的,极会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既能不畏疫病奔走照料乡民,又能在营中打点好和那些三教九流的关系。且之前因着秦小猪那事,和蔡玉琦也算有些缘分。蔡玉琦看重她,叫她和熊鸣一起跟在身边听吩咐。
收拢来的兵卒都交接都尉带走送去给北方经略娘子们后。别人看来都觉得蔡玉琦该松了口气了,只有蔡玉琦自己知道江南此刻便如一汪碧波深潭。面上看来水平无波,下面看不到的地方却有暗流涌动。前不久还浮上来一个马大鱼,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内外勾连,为她那些陷在营里的手下谋福利。
水至清无鱼,蔡玉琦为官多年也懂得这个道理。并不与她计较太多。况且她也不是水下藏得最深的那个,马大鱼到底老了,所图不过保住自己和一班手下安身立命的之地。江南之乱根源不在于她。化解之道自然也不能简单除掉个湖上魁首那么简单。是以蔡玉琦不光没有抓捕马大鱼,反而私下约见,和她做了笔交易。以田沙河她们为条件,叫马大鱼筹措送米粮来。
因为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秦八角最担心的可能殃及席家村的事最后没发生。秦八角便放下心来。又在这时收到秦小猪的来信,看着信中小猪那些奇怪的烦恼。她也不知道秦小猪的想法可不可行。左右无事,权当是姊妹间闲磕牙说着玩了。便把她这些年四处行走看到的知道的相关消息写下,还给秦小猪出了些异想天开的主意。等这份书信寄出去,也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秦八角其时有另外件事挂怀,便是关于那日她医治的病患沈茂德。沈茂德虽是好了,却还虚得很。不光是身体原因,还跟精神有关。她后来申辩自己乃是州郡的生员,今秋还下场考了乡试。游历中偶然来到城隍庙住下,事先也并不知道遇见的那人是个盗匪。这申辩还是求了秦八角说与蔡玉琦的,小蔡大人对此也很是重视,当即派人去州郡查访。
去的人回来后禀告小蔡大人,说确是有过这么一个生员,只是已然被逐出郡学了。也确如沈茂德本人所言是参加了秋闱科考,可也是早被除名了。听说还是从京城下的旨意,如今已成定论,沈茂德不过是个白身。蔡玉琦事务繁忙,得到这个消息并未多想,叫秦八角自去把这话透露给沈茂德。
秦八角有些为难,却不能不实话实话。她把这消息说与沈茂德听了,劝慰的话还未出口,就见这个白净脸的读书人斜斜倒了下去。幸好墩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跌到地上,不跌破头也要留个疤。
沈茂德自那日起便魂不守舍,总是呆呆傻傻一个人。不是在笑便是在哭,和她同住的几个都有些担心她疯了。马大鱼听闻此事,对沈茂德愈发愧疚。只是如今沈茂德的大名已然在册,便是马大鱼使了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