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人用那妆奁匣子里藏得几十两银子,把自家暂时安置下来。整个南巷损失严重,方家自然也不能幸免。方夫人后来回去看过,只见遍地都是瓦砾残垣,木质的梁柱门窗焦黑,砖墙泥地也被火烤得酥脆崩塌,住不得人了。附近乡镇的泥水匠们被官家召集到镇上,安排她们抢在入冬第一场雪下来前,为火灾受害的家庭盖房子。
医生郎中因为早先招了一批去洪泛区治疫病,本地只剩些老迈大夫坐堂。因而救治伤患的医者,比建造屋舍的工匠更为紧缺。第二日席家村就听说这场大火,樊家人都为方明德一家担心不已。樊大郎不方便去探视,便叫樊二郎带着秦小猪、锦儿,带上一筐小饼子去方家看看。
席家村和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许多人家都在小镇有亲友,次日道路上挤满了去看亲戚的人。樊二郎坐在牛车上板着脸不说话,只顾想心思。锦儿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大火成片烧毁屋舍是怎样一个情形。她不晓得其中利害,记得方明德去鹿鸣宴了,想来嫂子并没遭此大难,便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担心樊大郎大年前后要嫁过去,方家遭了灾,不晓得会不会有影响。
反倒是秦小猪,面上看来最是难过。她和方章氏挺合得来,也爱和老刘叔、小小子们胡说八道。以往在电视里没少看过类似灾害报道,知道水火无情。灾难发生只在瞬间,伤害却会长久持续,恢复旧日样貌还需要很长时间。她很是为方家上下和那所漂亮的宅子忧心,也不知道方章氏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火灾过后,宋县令手下要紧的囚徒都叫蔡玉琦带走了,顿感身心轻松,也不觉得灾后重建的事有多困难了。叫孙大头留在当地维持治安,自己和县尉回了一趟县衙。下到狱里对着那些泼皮无赖,把圣上的意思宣讲一通。也不管那些人乐不乐意,统统交给县尉,也押到小蔡大人那里去。
然后又点起黄册,叫主簿写了个召集工匠的告示,往各个城门处都贴上。一时事忙,倒没人记起追查城门守兵受了两次重贿的事,叫她们摆件了便宜。宋县令忙完这些,捶捶老腰,觉得能做的都做到位了,再没什么可描补的,就抓紧时间回后衙去睡回个笼觉。
秦小猪几个到镇上后,又花了些时间寻找,才在城隍庙找到方章氏。城隍庙的厢房虽然当夜也遭了火,但好在扑救及时,只略微修整后即可住人。如今三间厢房里,老庙祝和徒弟住了一间,腾出来给方章氏和老太爷带两个小小子一间,还有一间给了曹里正家的老爷子和老爷。另外戏楼、大殿,也临时住了不少人家。
秦小猪在人群中一看到方章氏就哭了,闭着眼睛跑过去,扑在方章氏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看摸样倒像遭灾的是她秦小猪,方章氏反成了劝慰的人。方章氏也好脾气,搂着秦小猪,招呼樊二郎和锦儿进屋说话。屋里狭窄,几个人进去除了坐下,就只能站着。方章氏拉着秦小猪给老太爷看,秦小猪闻言抹抹眼睛抬起头,才看到床上还坐着个满脸褶子缺牙瘪嘴的老爷子。
她如今也知道见人先行礼,赶紧从方老爷身上起来,站直了给老太爷作揖。老太爷见她摸样有趣,没说话便先用个帕子捂住嘴笑了起来。老刘叔便在一旁凑趣道,秦小姐果然是个妙人,这不老太爷头回见到,就喜欢上了。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把屋里屋外的伤感冲淡不少。
樊二郎放下东西,和方章氏在一旁说话。才知道方夫人和老夫人去了书院安置,等方明德回来,也叫她去那边住。如今官府正安排工匠按顺序重建各家房舍。方家不是离官道最近的,估计还有些时日才能轮到。
樊二郎背了人,问起方章氏银钱上的事。方章氏一听便笑了,这个孩子什么时候都最明白。他拍着樊二郎的手背,叫他不用担心这些,家里吃住尽够了。只是要委屈嫁过来的樊大郎,没有以往过的宽裕。樊二郎终于红了眼,哽咽道:“伯父可别这么说,这叫我和哥哥如何自处。但有我们能做的,只管吩咐下来便是。”
说完,擦擦眼泪,又想到一事,笑道:“如今那小猪可顶了大用了。”方章氏得了樊家众小的心意,已是大感安慰,觉得平日没白疼这些孩子。又见樊二郎说起秦小猪,他也愿意把话岔开,便笑问道:“可是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樊二郎便把这段时间秦小猪的作为说给方章氏听。方章氏听说秦小猪收了个徒弟,还似模似样地去给人家架梁建屋,惊奇之余,也为这小猪高兴。樊二郎又道,若是方家愿意,可以叫秦小猪给他们盖房子。这样就不必等官家的安排,必定可以在年前住上新房。
方章氏觉得这个建议可行,但起屋可不是小事,要先和夫人商议了才行。樊二郎也知道这事不是方老爷一人说了算的,便道秦小猪这几日都会过来帮忙,等有了决定再吩咐她就是,方章氏笑道如此最好。樊二郎思虑再三,最后还是给方章氏说上次秦小猪卖点心方子得了些银子,明日也会叫她一并带过来。方章氏推辞不要,樊二郎就迂回道,且先送来,用不到再还他就是。
方章氏只好应下,其实算算自家重建就是不花费人工,材料钱也是免少不了的,更不用说还要添置家具生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