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药钱跟着人到了县衙的前厅。前衙的厅堂是宋大人接待官面上客人,以及本地有名望的世族乡绅的地方。平日,膏药钱这号人是没资格进来的。今天托那位大人的福,膏药钱也生受一回。只她心里有鬼,泼皮敢肆意胡为、纠缠路人,有她一份纵容在里面,她多少脱不了干系。是以进得厅来,向两位大人见过礼后,她就一旁老实站了。不敢多看一眼,多行一步。
大人们不问话,膏药钱也不敢开口,眼睛盯着鞋面,额角却早已冷汗涔涔。半响才听新来的那位大人,用好听的声音问道:“你就是绰号膏药钱的吧?”膏药钱赶紧回道:“正是小的。”她强自镇定,说话间却带上了颤音。
蔡玉琦似乎全没听出来什么,轻声笑道:“很好。叫你来,是有些事要问你。”
膏药钱听得是要拿事问她,心情就跟腊月天掉进冰窟窿一般,通体拔凉拔凉的。她那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里的小聪明,这会全缩成个针尖大小,半分毛线点子也想不出来。哆嗦着就要下跪请罪,把泼皮和席驴儿卖出去,求大人饶命则个。
却听大人又问,“听衙内说,你很有些手段,消息灵便。便是那无名小镇上,哪家茶馆里卖什么吃食都门清。”
膏药钱没想到,这位大人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连这件事也知道了。因大人没有上来就问,今日泼皮们无赖的事,膏药钱脚站得稳了一些。又不禁拿眼去看宋小衙内,不知衙内究竟是怎么说她的。竟叫大人拿这起子小事,正儿八经地问她这么个微末人物来了。
膏药钱心思转的飞快,恭敬回道:“回大人,此事也是极巧的。那茶馆虽卖饼子,却不是自己做的,是人做了卖到她家的。我有个妹子,恰是那做饼子的同乡。因此小的对这事,知道的比别个略多些。”
膏药钱字斟句琢地说了,说完心里又细想几遍,觉得自己的回答真个是滴水不漏才作罢。
蔡玉琦听了这话,也暗叹这膏药钱是个机灵的。她是事事都略知,又全不担什么干系。果然乡野之民不可小窥,市井之中最出人精。真个是哪里不出人才,这才有英雄莫问出处一说。便又问起那点心师傅的同乡,膏药钱的那个妹子,现在何处。
膏药钱心中一动,这位上官到此寻访这个吃食,莫不是和州郡衙门的小道消息有关。难道不是太守府里的老爷和夫人们爱吃点心,其实都是这位大人要的?她歪打正着猜到个擦边。又暗自盘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能从中得几分好处去,要不要分席驴儿一杯羹。算来算去,这事竟终归绕不过席驴儿去。
便整理词句,答道:“我那位妹子现正在后衙。”眼珠子一转,又道:“大人今日也见过的,和我一处的,便是我那妹子。我等今日去堵截人犯,一时凑不齐人手。临时召集些泼皮协助,不想那些人不服管束,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膏药钱说到这里,撩衣跪下了,一边偷眼察看厅中诸人脸色。蔡玉琦涵养极好,听膏药钱拉拉杂杂说了许多不愉快的,也没露出半分不耐烦。宋小衙内知其一不知其二,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一脸懵懂。宋县令脸上却明显带了怒色。
宋大人心道:好你个膏药钱,什么时候衙门里要抓犯人,我这个县令大人倒是一无所知了。还有那些无赖女子的破事,蔡御史蔡大人和她还没来得及发作,这人却上赶着找死,跑这当口说来了。
膏药钱被宋县令看得一哆嗦,再不敢耽搁,忙接口道:“这捉拿的人犯一事,其实倒与大人问的那事极有关系的。”
宋县令闻言皱眉,也只能再听她说下去。膏药钱便把席驴儿糊弄宋小衙内的那个说法,翻出来又对二位大人说了一遍。蔡御史和宋县令虽知她这话里不尽属实,可这会儿姑且也只能信她几分。
话题的中心人物秦小猪,此刻正无知且无畏地在县衙大牢里发傻呢。按照秦小猪的性格,做了黑户,又落到被捕入狱的地步,就算不被吓死,也该狠哭一场才对。可一来秦小猪之前被捆着丢在骡车上时,已经哭过一场了。那些情绪差不多都发泄完了,这会不大乐意哭。
二来,世上有一种人,单个的时候胆小如鼠;和亲近的人一起时,便觉得有了依仗,不知道天高地厚。秦小猪现在就处于后面这种模式。
三钱因着孙大头一句话,连枷都没给她和秦八角上,又叫人把她们安置在干净单间里,算得上是极其优待了。若非如此,可有得她们罪受。旁的不说,就是那几十斤的枷锁扛在肩膀上,也是一项不小的折磨。
秦小猪没进过现代监狱,谁没事去那里玩呢。如今也说不出这古代和现代的刑狱文化有何变迁,只觉得这里实在神秘阴森。跟着那姓孙的班头进来时,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全是诡异的直角。也不知道过了多少道门,全连接着狭窄的甬道。
最后她们来到一条长长胡同里,说是胡同而非甬道,是因为这两边不再是高墙,而是一个个的格子间。格子间有大有小,大的里面人多,小的里面人少,顶小的就是单间了。比如她和秦八角那件的斜对面,就是个大格子间,里面关押了十来个人。旁边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