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里胥接着道:“也罢,谁叫咱们是亲戚,我就帮你一把。”便给席驴儿出了个主意,叫她出些酒菜钱,请几个公人去拿了那人。问她有无入黄册,若是入了,就叫她应征服役。若是没入,嘿嘿,那就是黑户。还不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她。
席驴儿听得抓耳挠腮,抚掌笑道:“妙啊,绝妙。”心里却暗道,还说我坏心眼,你比我坏多了。脸上却笑得更欢,对着石里胥说了好一通恶心奉承话,才告辞离开。
事情总算有了些眉目,席驴儿也不耽搁,叫人给马骝传话。把人看紧,莫叫走脱。自己就去找膏药钱,细说此事。
秦小猪还不知道要大祸临头,歪缠着秦八角请教学问。秦八角见她果然有心想学,便在看诊的空档,问她是要做学问大家,还是不做白丁即可。秦小猪问这有什么区别,秦八角道,若是想做学问,秦小猪还是正经寻个先生,好生读书写字是正途。若是只要识得几个字,不至于两眼一码黑被人哄了,那自己倒可以随便教教。
古代人和现代人相比,有着很大一点不同。古代生产力低下,做什么事都快不起来,也不大乐意太快。讲究得就是要有,水滴石穿的功夫和恒心。学问一途尤其如此,十年寒窗,一朝厚积薄发,方是传统读书人所为。
现代人资讯发达,知识更新比以前不知快了多少倍。反映到整个社会,就是做什么都急急忙忙赶时间。也许个别人说我不着急,我的事情可以慢慢做。可社会是一体的,你不着急,别人也替你急呢,个人想慢也是慢不下来。所以有种说法,说现代人浮躁,并非毫无根据。秦小猪也秉承了现代人的想法,奉行实用主义。
她想着,即便将来不去考那劳什子科举,凭着她的诸般手艺,纵然不能大富大贵,温饱小康总该有的。只是如今不识字,是大大不妥,其他都可以等等日后再说。就道,那就请八角姐,先随便教了我吧。秦八角见她如此说,就弄了个沙盘给她,叫她先学着描摹笔画。秦八角教她写的,是蒙学开篇。这是幼儿启蒙都要学的,意思简单明了,读起来朗朗上口,只要识字的,便都会背诵描写一二。
秦小猪不是刚刚入学的幼童,她有多年学习的功底在,背书的本事也还没全忘光,秦八角教的倒也轻松。拿了本锦儿的旧《蒙学》,教她念了几遍,她便可以默背下来,自己到一边摸索认字去了。汉字造字自有规律,这女尊的文字也是如此,慢慢秦小猪找到了诀窍。一天下来,可谓进展神速,当然认是认得了,写得还是超级丑。
樊大郎带着樊二郎,一大早去给货娘送了货,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拐到乡中族老家求见长者。到那先给老太太见了礼,这才问起秦小猪户籍的事来。
老太太说,莫要着急,这不已经是快要秋收了吗,转过年就给报上去,快得很。樊大郎一听,不禁心中焦虑。席驴儿牵扯出来的那事,不定什么时候发作,自家如今却浑身都是破绽。再问下去,老太太就露出不耐来,樊大郎只好作罢。樊二郎也明白这事可大可小,和樊大郎两个干着急,却也一时无甚办法。二人无话,都想早些回到樊家,拿这事请教秦八角。
秦八角正给人切脉,乡民们都实在,秦八角说了请他们来义诊,他们就都来了。只是今早上不是个个都得闲,早上来一些,下午再来一些。又有拐弯抹角替亲戚求医问诊的,还有邻村的七大叔八大舅闻风而来的,估摸到大大后天,秦八角都闲不下来。
樊大樊二好容易等到个空档,把心里的隐忧给秦八角说了,秦八角听了也犯难。秦小猪还不明就里,秦八角见秦小猪这般地不食人间烟火,不禁苦笑。便把这黄册里外门道,说与她知道。秦小猪这才着急,问道:“既是这么紧要的东西,那我现在就去衙门里登记,补办了不就行了?”
樊二郎瞥她一眼,道:“没有人作担保,你拿什么证明你自己?”
秦小猪真想回答他一句,我思故我在,可现下不是调侃的时候。
秦八角楞了一会神,拍拍秦小猪的肩膀,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天意啊,真是天意。”
秦小猪伸爪子试了试秦八角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秦八角一巴掌把秦小猪的爪子拍开,转向樊家兄弟郑重道:“不瞒二位小弟,我以前倒真是有个妹妹的。只是那时年幼,我们早早就失散了。我流落街头,被师傅捡了去,我那妹妹却不知道是被拐子拐了,还是已经……”
说到此处,秦八角神色黯然,她每每想到那个妹妹,就觉得全是她的错,是她弄丢了妹子。若是她现在过得好也罢了,若是有个万一,她不敢再想下去。后来她漂泊过活,一半是为了走江湖行医,一半也是为了查访她妹妹的消息。只是多少年下来,一点音讯全无。慢慢地,她便也不再提自己还有个妹子。
樊家三个早早相依为命,同胞手足之情,比别家兄弟姊妹间来得更亲厚。听了秦八角的身世,设身处地想想也觉得凄惶。两人一边一个,在秦八角面前站定了。樊大郎道:“八角姐,你那时也只是个孩子,怎么能全归罪在自己身上。”
樊二郎也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