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驿馆之中,那驿馆的掌事见到将军和夫人均是浑身血污,不由得一愣,立即颤声命人去请郎中。
宋离拦住他,道:“郎中在此,不必去寻了。快去准备干净纱布和水来!”
管事得令,立即去准备东西。陆翊平拉住一个仆役,虚弱地吩咐道:“驿馆附近有座庄子,庄主人想必已经被歹人害死了,你叫上几个人,去替那老先生收尸吧!记住,要厚葬,丧葬银子我给。”
仆役闻言,立即叫上几个人,往那庄子去了。
宋离一手将陆翊平扶进房里,急急替他止血包扎。雨菡经幻儿料理后,全身上下都裹上了纱布。她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回房来看陆翊平。只见他肩膀上、手臂上各有一处很深的伤口,几乎被一剑贯穿,心头便滴血似地疼,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坐在一旁垂泪。
陆翊平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她终于想起来了,他不知该喜该忧。说是一点怨也没有,几乎是不可能的。可看她此刻为他垂泪,他到底还是有些许欣慰。
就算再恨、再怨,只要她心里有他,只要她不离开他,就够了。
宋离替陆翊平料理完毕,又帮雨菡把了会脉,道:“夫人只是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陆兄伤势虽重,幸好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月余便可全好了。近段时日要小心料理,每日要清洗伤处,切勿使伤口溃脓。我再开些清热解毒、去腐生肌的药给陆兄服下,应可万全。”
雨菡闻言,轻轻擦去泪水,施了一礼道:“有劳宋公子了。救命之恩,贱妾今生今世万难报答。”
宋离微微一怔。不知为何短短几日,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他看了陆翊平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收拾好散乱的药物便出去了。
雨菡站在原地看着陆翊平,他们之间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陆翊平心中一痛,轻声问道:“小寒,你想起来了?”
雨菡点点头,道:“是。想起来了。”
陆翊平心头又是一阵酸楚。半晌,他沉声道:“小寒,我不求你原谅我。你就是怨我一生一世,也是应该的。”
雨菡强忍着泪,平静地问道:“为什么来找我?”
陆翊平沉默看着她。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
雨菡又问:“当初为何不听我说?”
还是沉默。
泪水危危地蓄积在眼角,她伤心欲绝地问:“我是谁?现在要听我说么?”
陆翊平柔声道:“蒋雨菡,江宁府人士,是我的妻子。”
眼泪顺着她光滑的面庞滚落,雨菡瘫坐在凳子上。低声道:“是。我竟然又嫁了你一次。”
她走了这么远,还是没有逃开他。这难道是命中注定,今生今世她只能跟他紧紧绑在一起,只能为他心碎流泪?
陆翊平静静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她后悔了吗?果然,她还是怨恨他。如果不是失忆了,她不会答应嫁给他。不会继续跟他走。
她要走了,要离开我了。陆翊平突然觉得很害怕,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他急步走到门口。将所有的门闩都放下来。雨菡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问:“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能走!”陆翊平急道。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在他们同生共死后还要离开他。
雨菡一怔,久久,她轻声道:“谁说我要走?”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微笑。仿佛雨后的青空。
“小寒……”陆翊平彻底呆住了。
这么说,她不走了?她真的要一生一世跟着他了?
雨菡垂泪道:“陆翊平。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陆翊平心中一痛,半晌不发一语。
雨菡泣道:“我求你不要放手的时候,你放手了;求你放手的时候,你又偏偏不放。世上还有比你更可恨的人吗?”
雨菡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坐在堂中掩面而泣。
一双手环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沉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敲打着:“小寒,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想听、不要听。她的委屈哪里是几句“对不起”能够抵消的?
她埋着脸忿恨不平地泣诉:“你根本不知道,我走了多远的路才遇见你,又走了多远的路才离开你!你凭什么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难道生来是你的附属品,活该任你轻贱吗!”
陆翊平紧紧抱住雨菡,心里的痛已经盖过了身体上的痛。“小寒,我知道你走了很远的路,我当然知道。”陆翊平沉声道。
她先是委屈地抽泣,后又转为嚎啕大哭,最后,声声呜咽都化作了窗外的蛩声阵阵。两人相拥相偎,不发一语。
相比一个时辰前的生离死别,此刻的平静相拥显得多么奢侈。
“我竟然又嫁了你一次。”雨菡轻声叹道。
“嗯。”陆翊平应着。
“一错,再错。”雨菡叹道。
“将错就错。”陆翊平笑道。
“都怪你不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