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织坊?!”陆翊平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恍然大悟似的说:“是了,你姓宋……你是当年素云坊宋当家的儿子!”
两人互相对视着,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雨菡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二人,恰在此时,外面传来程清浩的声音:“元丰五年江南织品采贡,绮类第一甲,天织坊秋思绮。”
宋离淡淡一笑,转过头去对身旁一位穿着赭石色稠服的老者说:“钱当家,去领牌子吧。”那老者点了点头,便掀开帘子出去了。
陆翊平吃惊地看着宋离,问道:“这么说,把百福衣交给袁世伯的人,就是你?!”
宋离含笑点了点头。陆翊平站起身来,郑重地单膝跪下,肃然道:“宋兄请受陆某一拜!”
宋离急忙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雨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过去拉着陆翊平问:“翊平,怎么了?”
陆翊平低头看了看她,苦笑道:“小寒,坐下吧。有件事,我也要听宋兄怎么说。”
宋离一贯冷淡的俊颜上浮现出一丝深沉的悲凉,他沉声问道:“陆兄既然见了那百福衣,想必已经明白了,当年那百福衣在宫中被人掉了包,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都是蒙冤入狱的。”
陆翊平沉重地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应该也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宋离点点头,道:“他此刻就在杭州府中,待会还要到这芙蓉楼上来。”
陆翊平急问道:“究竟是谁?!”
宋离看着陆翊平,一字字地说道:“三司使崔仁泉。”
“什么?!怎么会!”陆翊平惊讶地低吼道,半晌,他沉吟道:“三司使乃是朝廷正二品的高官,崔仁泉身为计相。掌管大宋财政十余年。他……他为何要陷害我父亲?!”
宋离沉声道:“他的目的不是要陷害陆大人,而是要把袁铸从当年的杭州知府任上挤下来。陆大人和我们宋氏一族,都是这个阴谋的牺牲品。”宋离顿了顿,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怒火,继续解释道:“杭州府富甲天下,每年进贡朝廷的米粮、丝帛、金银器物都数以千万计,崔仁泉想从中分一杯羹,但陶铸与他不是一路,他便要把陶铸挤下去,才好安插自己的人。”
陆翊平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离。问道:“宋兄此言可有真凭实据吗?”
宋离点了点头,道:“当年出事时我只有五岁,但仍记得很清楚。我父亲对我母亲说过。那百福衣是他亲自监工的,绝不会出错,肯定是在宫中被人掉了包。但朝廷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我父亲抓入大牢,很快就处斩了。我宋氏上百族人。男子充军发配,女子卖为官妓。我当年与族人失散,就快饿死了,幸得师父相救,才幸存下来。
五年前,先师仙逝后。我便出来查探此事。要知道在江南,与素云坊织锦技艺最接近的就是天织坊,我相信当年那假的百福衣便是天织坊伪造的。我化装仆役。混入天织坊,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后来我将天织坊的当家掳了出来,逼迫他说出当年的真相,他临死前告诉我,是朝廷三司的一位高官指使他伪造百福衣。我又进京去查探。最后竟然在崔仁泉的府中找到了那件真的百福衣。”
“所以,你将那件百福衣偷了出来。交给袁铸?”陆翊平问。
宋离点点头,道:“不错。此事连累袁铸丢了官,一生凄凉。我把百福衣交给他,是想了他一桩心事。但我不敢把真相告诉他,我担心以他耿介的个性,非和崔仁泉拼个你死我活,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年陆大人为了保我父亲竟以死殉道,我每每思及此事,便感慨万千。我曾经想过把此事告知陆兄你,但思及陆兄你好不容易东山再起,若是为了报父仇而与崔仁泉为敌,功名便毁于一旦。思前想后,唯有我无牵无挂,袁世伯、宋氏和陆氏的血海深仇就让我一个人报吧!”
陆翊平的眼中翻滚着愤怒和痛苦。雨菡听了半晌,越听越心寒,她把手轻轻覆在陆翊平的手上,轻声道:“翊平……”
陆翊平看着雨菡,眼中尽是留恋。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宋兄,你打算如何报仇?”
宋离看了他二人一眼,平心静气道:“陆兄刚与夫人喜结连理,凡事不能不多为夫人考虑。此事还是让我一个人动手吧。”
陆翊平平静地问:“你打算如何动手?”语气好似并不惊讶,雨菡听着却是一阵心慌意乱,抓着他的手也更紧了。
宋离道:“上次在京城中,我几次想动手暗杀崔仁泉,无奈他府中戒备过于森严。如今他到杭州来亲自督导江南采贡,临时下榻在程清浩府上,身边戒备松散,我打算趁他初来乍到、警戒不严,今晚就动手。”
陆翊平看着他,沉默不语。恰在此时,听得外面一阵骚乱,有人报道:“三司使崔大人来了!”
宋离看了陆翊平一眼,道:“他果然来了。将军还是出去一见吧,否则便失了礼数了。”
“翊平!”雨菡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蹙着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陆翊平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雨菡的手,然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