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雨菡坐在草堂内,呆呆地看着眼前一点孤灯,心中一片思议茫茫,却抓不住一个念头。
远远的,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飘了进来。雨菡起身举目望去,这琴音似是从枯木林那边传过来的。不知是谁在抚琴,弹的却是那《凤求凰》。
凌越,还是宋离?雨菡茫然地站起身,出了草堂,往那阴沉沉的枯木林走去。 微茫的月光洒下来,纵横交错的树影织成了一张空荡荡的网,她仿佛走在自己的梦境里。
在那苍茫的月光下,席地坐着一个男子。他膝头上放着一把乌木做的古琴,正在专注地低头抚琴。那琴音凝滞不流,听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深沉。雨菡走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陆翊平。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她,指下的琴音却没有停顿,直到最后一个音将他的心思完全倾吐。
两人便隔着层层斑驳的树影相望,似乎只有在这样深的梦境里,才能看清彼此。陆翊平向她伸出手,雨菡坐到他身边,低头摸了摸那把乌黑鉴亮的古琴,轻声问道:“这是罗前辈的琴吗?”
陆翊平点了点头,道:“此琴名为‘灵犀’。你知道吗,罗前辈的妻子也是明教圣女,名号便叫灵犀。”
“真的吗?”雨菡瞪大了眼睛问。
陆翊平点头道:“真的。他亲口告诉我的。”
雨菡低头轻轻抚摸那把琴,沉吟不语。半晌,她淡淡笑道:“我却不知道你竟然会抚琴。为何以前从未听你弹过?”
陆翊平道:“我幼时在家塾中读书,琴棋书画都有先生教习。后来家中遭逢了大变故,父母双双离我而去了,我也不得不弃文从武。想自己一介武夫,若还附庸风雅。未免矫情了。”
雨菡曾听全安说过陆翊平的身世,此事不由得一叹,道:“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陆翊平叹道:“是啊,便是委屈得太多了。小寒,在遇见你之前,我都不知道快乐为何物。”
雨菡怔然看着他,他此刻的眼眸是如此幽深,仿若寒潭一般,然而那潭中又投入了一点光,有了微茫的温暖和希望。
陆翊平道:“小寒。你好几次问我为何要休你,我总是不敢回答。我不敢承认,我曾经对你那样无情。很多次我也问自己。当初为何会如此绝情,我把这十几年来经历的事细细想来,才发现自己不光对你无情,而是对所有事情都无情。我一心只想着建功雪耻,便什么也顾不上。我从来也没有问过自己的心究竟是怎么样。小寒,如果我不是这般麻木不仁,我……”
他的沉静的眸光浮动起来,在她的眼中焦急地寻觅着,良久,方才继续说道:“……我就不会连你也舍弃了。”
雨菡低下头。止不住的心痛,她分不清这心痛究竟是她自己的,还是他传染的。
陆翊平道:“那天我站在藏书楼上看着你的马车走远。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我还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会忘记你的,或许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我怎么会如此麻木……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强迫自己不去想你。可是不管我怎么逼自己,我还是每天晚上都梦见你。小寒。不知道多少次我在梦里求你原谅我,醒来之后却只有我一个人……”
雨菡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摇头轻声道:“算了,你别说了……过去的事我不记得了,也不怪你了……”
陆翊平拉起雨菡的手,继续说道:“小寒,让我说完。后来我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追着你的脚步一路走来,越走越是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对不起,小寒,让你吃了如此多的苦。我曾经想过,等找到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原不原谅我,我都要带你回去,就算是抢也要把你抢回去。我原先还以为这是为了你好,后来才知道,其实还是为了我自己。”
雨菡抬头看着他,他轻轻替她把泪水擦去,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小寒,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勉强你。可是,你能不能跟我走,求求你跟我一起走。”
他心里知道,等她的病治好后,如果她还是不愿意跟他走,他便再也没有理由强留她在身边。他也无数次告诉自己,即使是那样,只要她安好即可,自己放手又如何呢?可是今天看到罗百泉,他突然很害怕,他连跟她分开一天都无法忍受,今后如何度过漫长的一生?
雨菡透过泪光看着他,听着他沉静的祈求,灵魂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是那个失忆之前的她吗?她究竟想说什么?她还爱他吗?
雨菡摇摇头,想把那些听不见的杂音甩开,她想试着让自己坚强一点、清醒一点。她看着他,轻声道:“翊平,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翊平,你上次休我是因为我出身低微,现在情况并没有改变,我还是一个毫无身份的人,还惹了一身的麻烦,你如果把我娶回去,周围的人会怎么看你?他们会怎么议论你?你会变成别人的谈资和笑柄,你的前程怎么办?你现在喜欢我,什么事情都能看得开、放得下,可是将来呢?感情总是会变淡的,我怕到头来,你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你会觉得为了我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