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的船,是一艘三层高的楼船。这样的船一般用于出海远航,他却缩小了规制,用作内河航船。他自称是个商人,可雨菡见他平素不是读书,就是弹琴,却从未说过生意上的事。那股出尘脱俗的气质,实在是不像商贾。
他每天亲自給雨菡抓药、煎药,每次还要亲眼看着雨菡喝完,方才放心出去。除此之外,两人便没有多的交流。这船上有四五个仆役婢女,人人对宋离都是毕恭毕敬,却从不透露有关他的事。
他说要回苏州是去料理家务事,雨菡觉得自己一个清白女子跟着跟着他实在不是个事。但又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人、家在哪里,只好暂且寄人篱下。宋离除了态度冰冷之外,倒也从不干涉她。
船行了五六日,终于抵达了苏州。宋离对雨菡说,从她的口音听来,她应该是江南的人,但雨菡对苏州一点印象也没有。
下了船,只见一辆马车停在码头处。宋离让婢女将雨菡扶上马车,自己则骑马跟着。一路上,雨菡时不时掀开车帘看外面的街道,又摇摇头,遗憾地放下帘子——一点印象也没有。
马车在一处大宅子前停下。婢女将雨菡小心翼翼地扶下车,雨菡一抬头,只见上百个仆婢在门口候着。见到宋离,众人齐齐施礼道:“恭迎少爷回府。”宋离轻轻颔首,便昂然走了进去。
雨菡跟着他一路走,一路走,一路走……
“这宅子也太大了吧!”她在他身后抱怨道。
宋离回头,冷冷地说:“也就是房子而已。”
雨菡道:“你很有钱吗?”
宋离哼了一声,道:“算是吧。”
雨菡见这宅子厅堂馆阁、廊庑水榭大大小小有几十间,还间间不重样,便问道:“宋公子。你家人口很多么?”
宋离冷冷地说:“我一个人住。”
雨菡问道:“你没有妻室?”
宋离回头,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你想嫁过来?”
雨菡脸一红,气恼道:“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你如此轻薄羞辱我,终非君子之道!”
宋离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你也不是淑女。”
雨菡一怔,问道:“你何出此言?”
宋离冷冷地说:“良家妇女都在闺阁里好好呆着,哪会被歹人用如此凶恶的手段杀害?”
雨菡怒道:“你是说我活该?!”
宋离回头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你是个美人,要是话少一点就好了。”
雨菡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宋离仍在她前面带路,留给她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
雨菡决定从今往后一心一意蹭他家的饭吃,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招惹他了。
宋离把雨菡带到一个独院。院中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好。宋离冷冷地说:“小寒姑娘,你暂且在此屈居吧!”雨菡心中有气,故意嬉笑道:“不委屈不委屈。公子家的茅厕都比一般人家的厅堂都要豪华!”
宋离瞥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回头对几个嬷嬷婢女道:“小寒姑娘是我的贵客。好生服侍着!若有半点差池,我可不留情面!”那几个嬷嬷婢女怯怯地应了,宋离便拂袖而去。
……………………
杭州驿馆。
“这都十天了,为何还没有她的消息?!”陆翊平拍案怒吼道。
凌越秀眉紧蹙道:“陆大人,雨菡姐姐也是我的朋友,于我有大恩。我已经将手下人全都派出去找了。可是一点踪迹也没有啊……”
陆翊平跌坐在椅中。宿州之乱平定后,他匆匆写好奏疏,向朝廷禀告了事情的始末。把后续事宜交给林奕如打理,自己便日夜兼程赶到杭州来了。他在马背上不闭眼地飞奔了四天三夜,就是以往打仗急行军也从来没有如此拼命过。本以为赶到杭州就能见到小寒,可以带她去求医,就是遇到最坏的情况。他至少也要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陆翊平不敢去想,但他心里很清楚。小寒无缘无故失踪了十天,很有可能已经……
陆翊平狠狠一锤桌子,头像石像一样重重地垂了下去。
凌越看着眼前这个时而威风万丈、暴跳如雷,时而万念俱灰、垂头丧气的男子,觉得还是看不透他。如果他这么爱雨菡,为什么要休了她?既然都休了妻,却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千里迢迢出来寻妻……
凌越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大人,雨菡姐姐机智过人,一定能逢凶化吉,我们会尽力寻找的,如果找不到她,我也没法交代……”
她想起了王数理。前一天他们还在一起缠绵悱恻,他说过要带着她退隐江湖,今后永远陪在她身边。他们回来,本来是想跟她父亲道别,顺便带上雨菡,没想到一回来就得知了雨菡失踪的噩耗。王数理认为她的失踪与漕帮有关系,他为了雨菡,不愿再冒任何一点风险,竟然连她也不相信,决定自己去找人,。
凌越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碎了。但她到底执掌江南漕帮多年,心胸与一般女子不同。即使再心碎、再痛苦,她也能咬着牙把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