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气,心里莫名其妙,便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点小事就发脾气?”雨菡一扭头说:“将军不闻圣人之言吗?我本就是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女子啊!将军不用理会。”边说边往外面走。
陆翊平看她怒气冲冲的,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只好跟着她走到园外,拉着她正要问原委,却看雨菡呆呆地望向一旁。
他们正站在延河边上。雨菡看见,河边许多老幼妇孺相携着,点燃一盏盏河灯,轻轻送入水中,千万盏灯挤挤挨挨地向着天边涌去。天上一轮圆月,照亮了人间的残缺。
雨菡轻声问:“他们在干什么?”陆翊平答道:“边关多战事,每年都要新增不少孤儿寡妇,元宵节出来放河灯,捎给自己的丈夫儿子。”
雨菡看那些年轻的、年老的妇人相互搀扶着,一盏盏河灯映着她们悲苦的表情和隐隐的泪水,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首诗:
我觉得他们好像从古来
就一任眼泪不住地流
为了一个绝望的宇宙。
雨菡突然好似被什么击中了。那些叩问过陈子昂、张若虚的终极追问,此刻也敲打着她,她仰望着天上一轮满月,眼泪竟止不住地刷刷流下来。
此情此景,也让陆翊平心生感慨。他暗道:“若是我哪日战死沙场,每年元夜之时,小寒也会在此替我放河灯吗?”心里不禁一酸,回头看看雨菡,却发现她正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陆翊平吃了一惊。他从没见过她哭。即使是在被叔父责罚时,她也咬牙忍住不哭。此时却不知为何泪如雨下。陆翊平手足无措地替她抹去泪水,那泪水却如泉涌一般源源不绝,他也顾不上礼数,把她揽在怀里问:“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大概是受了委屈,雨菡今夜特别容易伤感。她躲在他怀里流泪,看那河上点点孤灯,说道:“我只是想,天地易老,山河易碎,如何载得动这么多的悲伤?”
董言清站在沽月楼上,远远地看着陆翊平和他的妻子依偎在一起,心中知道,她今生再难赢得他的心了。
回府的路上,雨菡一直靠在陆翊平怀里,他也温柔地抚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两人都没有说话。
雨菡的心情渐渐平复了,良久,她轻声问道:“你喜欢言清小姐吗?”
陆翊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突然明白了她今夜为何如此反常,问道:“你是为这个生气?”
雨菡抬起头,眼角还含着泪,蹙着眉问他:“你是不是喜欢言清小姐?”
“原来她是妒忌啊!”陆翊平心里不知怎地有些暗喜,故意逗她说:“你不是说不反对我纳侧室吗?”
雨菡闻言,坐起身来转脸到一边垂泪。陆翊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救说:“你别哭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雨菡只道他是敷衍自己,低着头继续饮泣。
陆翊平手忙脚乱地解释了半天,雨菡才渐渐收住泪,小声说:“不许纳侧室。”陆翊平叹了口气说:“我早已决意不纳侧室。我不能让董小姐受委屈,但这只是其二;其一是,我心里除了你再也装不下别人。你放心吧。”雨菡说:“也不许纳妾。”陆翊平哭笑不得,应允道:“好,一个也不要。我说过,此生只要能陪伴你左右,就足矣。”
街市上的喧嚣渐渐远去了。昏暗的车内,两人默默无语。雨菡轻轻靠着陆翊平,觉得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俩,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